迟温为母亲的要求犯了难。
“妈,你何苦去见到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呢?”
话是说给母亲听的,可迟温却有种莫名的心慌。
过去的半年里,宋燕鸣的身影早已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或许她已经拿着他随手甩出的一百万,到了其他城市,过上了她想要的人生。
也许她已经卸下了罪恶,放下了曾经,也放下了他。
病床上,迟太太的右手放在胸前,抑制着心中翻涌的酸涩。
她了解宋燕鸣的身世,但她从不将父辈犯下的错误归结到孩子身上。
取而代之的,是将宋燕鸣的乖巧懂事看在眼里。
她侧过身去,轻轻抹去眼角的随时会滑落的泪。
“我待燕鸣不薄,就算她真的想害我,我也要知道为什么。”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敲击的声音。
是叶祈年叩响了房门。
迟温朝他扫了一眼,脸色立马变得阴沉,用冷冽的目光警告他来得不是时候。
当他正想着用什么样的语言告知,耳边忽然传来母亲欣喜的声音。
“是祈年来了啊,快到阿姨身边来。”
见到叶祈年的那一刻,迟太太原本的愁容顿时变成了笑意。
叶祈年放下手中的礼物,刻意与迟温保持着相敬如宾的距离。
他预感到迟太太的热情必有所求。
果不其然,几句简单的寒暄后,话题便从叶祈年身上转移。
“祈年,阿姨想请你帮个忙好吗?”
“我想知道宋燕鸣在哪里,你能不能帮阿姨找一找她人在哪?阿姨相信你一定有办法。”
从迟太太口中听见宋燕鸣的名字,叶祈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具盖着白布的身体,还有那一份为迟温签署的器官捐献书。
此刻,他却无法将她的死讯告知。
刚刚从鬼门关走一遭,叶祈年担忧迟太太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妈,宋燕鸣的事情你暂且放一放,我们先养病好吗?”
迟温的眉头紧蹙,不希望宋燕鸣的出现再次扰乱母亲的生活。
闻言,迟太太顿时有了情绪。
“你小子,遮遮掩掩的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不是你害的燕鸣不来见我?”
“还有,你和宋明珠的婚事,我不同意。”
迟温见拗不过母亲,只能保持沉默,随后转身从病房离去。
只剩下叶祈年留在病床旁,向迟太太编绘着宋燕鸣依旧活在世间的谎言。
傍晚时分,迟温回到了迟家。
一路上,他都在回忆着母亲的话。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会偏袒宋燕鸣,偏袒一个伤害过她的罪人。
迟温心不在焉地推开家门,忽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怎么不开灯?”
当室内的灯光再次亮起,迟温这才注意到沙发上的蜷缩的背影。
他心切地在宋明珠身旁坐下,回想起白天在母亲病房发生的事情,又不知从何劝慰。
宋明珠抬起沉重的额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迟哥哥,我知道你妈妈她不太喜欢我。但是我会证明我也是一个很好的儿媳妇,我一点也不比那个叫宋燕鸣的差。”
迟温的神色忽而顿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浮现出宠溺的笑。
“在想什么呢,你在我心里是无与伦比的存在。她只是一时没缓过神,以后肯定会慢慢接受的。”
他又说了很多腻人的情话,直至安抚好宋明珠的情绪,才将她抱回房间内。
接下来的半个月,迟太太再也没提起过宋燕鸣的事情。
迟温不知道叶祈年那天对母亲说了什么,可看着老人家的身体一点点变好,便不去刻意追问。
时间一点点从指缝间溜走,日子似乎渐渐回到了三年以前的平静。
直到月底的某一天,助理费尽千辛万苦,动用身边所有人脉关系。
终于找到了向迟温捐献眼角膜的那个人。
助理解开尘封半年的档案袋,看清了捐献者的名字。
颤抖的双手顿时失重,白纸如羽毛般飘落在地上。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宋燕鸣早在半年前就去世了。而且在死后,还将眼角膜留给了迟温。
“宋小姐,你为何要这么做?”
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爱呢?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助理僵在工位上,盯着地上的白纸,心中如同被密网死死缠住。
他不记得在座位上呆了多久,后来周围同事的议论声响起,才将他带回现实。
“听说了吗,迟太太昨晚忽然离世了,现在迟总把手头的项目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