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关夙又哭了。她不愿云知画看着自己离开,自己这一生对得起所有人,唯对家人愧对。终其短暂一生,不过大梦一场。来生,她只求一个完整的家……等云知画拿着纸风筝回来时,只见关夙闭合着双眼。而她纤细的手已经无力垂落在半空……
江南三月,残雪渐化。
云宅内。
关夙头上扎满了银针,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
回家不过才几日,她病越发厉害,幸好云知画不放心赶过来,才在云宅内看到了倒地不起的她。
大夫取下银针,语气沉重:“药石无医,不必再费工夫了。”
闻言,云知画心霎时一紧,慌忙拉住要走的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无论多少银两我都给!”
大夫无奈叹言:“老夫行医数十载,岂是贪恋钱财之人,不如多陪陪她吧,也好让她走的心安……”
话落,大夫就背起药箱离开了。
云知画红了眼眶,双手扶着桌角才不至于瘫倒。
她派人去找裴蔺已经走了三日,但上京离江南至少要八天。
可关夙现在的情况,根本等不到裴蔺。
病榻上,关夙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地唤了声:“长姐……”
云知画忙拭去泪,走过去坐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长姐在呢。”
关夙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看清云知画的轮廓。
她想说话,但头疼的让她难以张口,就连呼吸都浅了几分。
看着强忍痛苦和泪水的妹妹,云知画再也控制不住怒意:“裴蔺这个混账,当初云家就算抗旨也不该把你嫁给他!”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高门,都通通都是关住关夙的囚笼!
看着怀里枯瘦如柴的人,云知画满心悲凉无助:“轻轻……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可不能留下我一人……”
父母为救百姓亡故,丈夫战死沙场,如今仅剩的妹妹难道也要离开她了吗?
滚烫的泪水滴滴落在关夙的脸上,让她分不清此时身体和心哪个更痛。
她只能尽力回握住云知画的手,费力的张口:“姐姐莫哭,我……不疼。”
说话间,眼泪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自己何尝想丢下她。
姐姐送走了爹娘,又送走了丈夫,现在又要送走唯一的妹妹。
她如何舍得啊……
云知画轻轻擦去关夙的泪,轻声问:“姐姐不哭,轻轻可有什么地方想去?姐姐带你去。”
闻言,关夙黯淡眸子亮了亮,半晌后才喘着气回答:“望月湖。”
望月湖,那是儿时姐姐带她放纸风筝的地方。
云知画扯出个温柔的笑容:“好,姐姐带你去望月湖。”
望月湖。
风拂过碧青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关夙靠在云知画坐在马车上,遥望着远处的青山和空中的飞鸟。
已经开春了。
许多年前的春天,她就在这里跟着云知画放风筝。
也是这样一个初春,她奉旨上京,嫁给了裴蔺……
忽然,关夙苍白的脸上泛起孩童般的抗拒:“爹娘,轻轻不要去上京!不要嫁人!”
云知画知道她是病糊涂了,忍痛耐心地安抚:“轻轻不上京,也不嫁人。”
好一会儿,关夙才清醒过来,眼神却一点点开始涣散。
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看到云知画的泪眼,她压着刺骨的疼痛,轻声开口:“姐姐再给……轻轻买个风筝好不好?”
云知画强忍着心尖的顿痛,只应了一个字:“好。”
她轻轻放下关夙,让她靠着马车门后朝不远处卖风筝的店铺而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关夙又哭了。
她不愿云知画看着自己离开,
自己这一生对得起所有人,唯对家人愧对。
终其短暂一生,不过大梦一场。
来生,她只求一个完整的家……
等云知画拿着纸风筝回来时,只见关夙闭合着双眼。
而她纤细的手已经无力垂落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