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大半夜让他们忙活，苏姝便拿着鸡毛当令箭，又敲打了几句。“如今大郎身体好转了，你们几个可得紧着皮子，看清楚裴家到底是谁做主。若再有不仔细伺候的，小心回头给你们打一顿发卖了。当然，若是做的好，大郎定有赏钱下来。”那几个小厮互相对视了一眼，朝着苏姝拱手行礼，看着还算乖顺。苏姝摆手让他们下去，自己则是搬了张木头杌子，打算趴在角落的条案上凑合一宿。裴玠床边那个脚榻，她是不会去睡的。那玩意可是通房丫鬟睡的地方，她嫌弃。
蓦地，陆宗林眸光一动，用嘴型和苏姝道了别，让她自己保重，随即再度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
苏姝敛了神色，看来是阿恒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后，阿恒的身形出现在小院门口。
阿恒急匆匆朝着苏姝走来。
他边走边喜不自禁说道，“宋娘子，你可真是我们主子的福星。主子昏睡前让郎中用了一个新的方子，这会瞧着脉象平缓了许多。”
苏姝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裴玠他们这个症状还不算太严重。
希望甘露消毒丹就能根治，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阿恒还在边上叨叨地说着，“我适才趁老太君歇下，瞅准给主子喂药的当口，递了话进去。主子听你愿意留下照顾，该是很开心，都多用了小半碗稀粥呢。”
苏姝挥手制止阿恒继续念叨，“既如此，那你把我带进内院去吧。你家二郎和大郎离得近吗？”
“老于让把哥俩安置在相邻的两间厢房了，方便照顾。”
阿恒边说边引苏姝往内院去。
苏姝跟上，寻思着这样确实方便多了，不然她来回跑也累。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便进了内院。
阿恒送到院门口，剩下的路只能苏姝自己走。
苏姝径直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侧卧在床上的裴玠。
裴玠仅穿了一件亵衣，衣襟半敞，一张俊脸满是菜色，屋里隐隐弥漫着一股馊味。
想来是小厮手脚粗重，又担心传染疫病，没有伺候的太精心。
裴玠呕吐和排泄都在一个屋子里，若是没有清理干净，自然滋生异味。
裴玠半睁开眼睛，抬眸瞧向苏姝。
他那双风光霁月的眼睛此刻蒙了尘，无精打采就如木了的珍珠，没有丝毫神采。
苏姝抿了抿唇，径直朝着裴玠走去，一点都不嫌弃地站到了他的榻边。
苏姝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挽起衣袖，在旁边的脸盆里挤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出来。
水温正适宜。
苏姝抬手给裴玠tຊ擦脸，他却是一声不吭地别过脸去。
苏姝也不恼，继续给他擦拭，动作轻柔。
裴玠置于锦被中的手猛地揪住了床单，指节用力到发白。
给裴玠擦完脸，苏姝把帕子清洗干净，搭在架子上，端起那盆污了的水出门泼了。
苏姝一转身，裴玠的目光便跟着转了过来。
偏苏姝出门后，便去了裴如安的屋子。
裴如安的症状要比裴玠重些，这闹腾孩子此刻就像是个瘟鸡，垂头耷脑的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苏姝看着裴玠只有几分触动，这会倒是真心实意的心疼了。
她接过小厮的活计，端起汤药，柔声轻唤。
“如安，醒醒，嫂嫂来看你了。咱们把药吃了好不好。”
在苏姝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呼唤下，裴如安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见苏姝，便绷不住哭了出来。
因着身上没有力气，也没法大声哭，一颗颗黄豆大的泪珠从眼尾滑落。
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苏姝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轻轻给裴如安擦了脸。
她笑着安慰道，“如安不要怕。你家的郎中很有本事，他说你们没事了就肯定是没事了，之后咱们好好养身子。”
裴如安双肘撑着，艰难地直起身子。
苏姝连忙去扶，不想这臭小子直接一把抱住她的腰，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嫂嫂，我身上难受的紧，我想我娘了，小时候生病我娘就会抱着我。”
苏姝轻拍他的背，跟哄小雪似的哄道，“嗯嗯，嫂嫂知道你难受，咱们如安这次受罪了。所以你赶紧好起来，也好查明这事的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
裴如安重重点了点头，却是牵扯到了头皮那根筋，霎时又头疼起来。
苏姝忍笑，哄着他把新煎的药喝了，扶着他躺下。
裴如安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半边脸，“嫂嫂，你真好。这个时候只有你还愿意来照顾我们。你要是我的亲嫂嫂该多好，有你护着，我就不用受二房叔母的气了。”
苏姝伸手捏了捏裴如安的脸，嗔道，“小孩子家家，别胡说。你早点歇息，我在这里陪你。”
裴如安又问了几句宋宜年和小雪，得知他们都没事，这才乖乖闭了眼。
可不一会，这臭小子又有幺蛾子。
“嫂嫂，我还是难受，真的睡不着，你给我唱唱歌行吗？”
苏姝横了人一眼，到底是轻声唱了起来。
她是江南人，便按着记忆里幼时外婆给她唱的童谣，轻声哼了起来。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软糯婉转的女声轻轻柔柔，一点都不像苏姝平日模样。
裴如安虽听不懂苏姝这吴侬软语的方言，但随着甜美的曲调，心思慢慢放松，困意上涌。
不多时，裴如安便进入了梦乡，嘴角还噙着笑。
隔壁的裴玠也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曲调，眉宇间笼了一层淡淡的黯然。
他默默闭上眼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如安可以仗着年少，不顾身份地朝人撒娇，他能做什么？
正胡思乱想之际，咔的一声响起。
房门被再度推开的轻响，在一室寂静中是那么明显。
先是这道细微的开门声，随后是女人身上清淡的香味幽幽袭来，将裴玠的心绪拨的乱七八糟。
裴玠咬牙继续装睡，苏姝看他的睫毛颤了几下，笑着伸手抵唇清了清嗓子。
苏姝没有出声，轻手轻脚将桌上还剩大半的吃食送到门外，又招呼小厮赶紧把屋里的恭桶倒掉。
等盯着小厮把卧房里里外外都重新打扫完，苏姝才出言放人下去休息。
因着大半夜让他们忙活，苏姝便拿着鸡毛当令箭，又敲打了几句。
“如今大郎身体好转了，你们几个可得紧着皮子，看清楚裴家到底是谁做主。若再有不仔细伺候的，小心回头给你们打一顿发卖了。当然，若是做的好，大郎定有赏钱下来。”
那几个小厮互相对视了一眼，朝着苏姝拱手行礼，看着还算乖顺。
苏姝摆手让他们下去，自己则是搬了张木头杌子，打算趴在角落的条案上凑合一宿。
裴玠床边那个脚榻，她是不会去睡的。
那玩意可是通房丫鬟睡的地方，她嫌弃。
好一会后，裴玠偷摸睁开眼睛，朝着苏姝看了过去。
屋里拾掇后，气味清新了许多，他闻着心情都舒畅了些。
此刻天空已然泛起鱼肚白，苏姝熬了大半宿，眼睑下方带了一层淡淡的乌青。
裴玠看着苏姝那双枕在下巴处的柔荑，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马车里那段荒/淫的画面。
心潮起伏间，他喉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痒意。
裴玠剧烈地咳了起来，清水样的呕吐物从他唇角喷射出来，沾了一身。
裴玠都快疯了，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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