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吩咐徒弟收拾了笔墨,起身整了整衣裳。“风雨突至,贵妃娘娘病体未愈,恐再染了风寒,我到长春宫走一趟,请个脉息。”小徒弟咋舌不已,师父可从来不耐烦与后宫打交道的,多少嫔妃花了大把银钱,想求师父给些养颜方,师父都不屑一顾。近来倒是稀奇,师父往长春宫跑的是越发勤快了。倒也不知师父哪里得罪了贵妃娘娘,十次里有九次半娘娘都不给什么好脸色,偏生师父甘之如饴。闲暇无事时,师父竟还会琢磨些给妇人滋阴养元的丸药来,送到长春宫去。
夏侯宇搁了笔,看着忙着烧汤熬药的一众太医,似是自言自语的 道了一声,“嫣……贵妃娘娘倒是惦记着这些新入宫的小主。”
一旁跟他的徒弟收拾着药材,随口道,“可不是么,如今阖宫里人都说,贵妃娘娘当真是改了性儿了,又温柔又慈和,待底下人极好的。大伙都削尖了脑袋,想往长春宫里挤,去那边当差。人人都道这宫里贵妃娘娘管着,可比皇贵妃娘娘管着时舒坦自在多了。只要差事办好了,不坏了规矩,贵妃娘娘便不来问那么多。不似皇贵妃娘娘,什么都要问一嘴,什么都要攥手心里,恨不得把人管死。如今人都乱传着,皇贵妃娘娘再多禁足几月就好了。”
夏侯宇狭长的眸子里,有微光闪烁。
他抬手,拍了拍徒弟的后脖颈,“长进了,敢在背后议论主子娘娘的是非。这脖子倘或挨上一刀,为师可没有本事再给接上。”
这话声量不高,口吻淡淡,震慑力却十足。
小徒弟只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但也情知师父不会当真把自己告发出去,只吐了吐舌头。
夏侯宇身份不同于寻常太医,一般的主子根本使唤不动他,这为新小主熬驱寒汤的差事也落不到他们师徒头上。
他却吩咐徒弟收拾了笔墨,起身整了整衣裳。
“风雨突至,贵妃娘娘病体未愈,恐再染了风寒,我到长春宫走一趟,请个脉息。”
小徒弟咋舌不已,师父可从来不耐烦与后宫打交道的,多少嫔妃花了大把银钱,想求师父给些养颜方,师父都不屑一顾。近来倒是稀奇,师父往长春宫跑的是越发勤快了。
倒也不知师父哪里得罪了贵妃娘娘,十次里有九次半娘娘都不给什么好脸色,偏生师父甘之如饴。
闲暇无事时,师父竟还会琢磨些给妇人滋阴养元的丸药来,送到长春宫去。
世上的事儿,就这么蹊跷,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夏侯宇戴了斗笠,披着蓑衣,领着小徒弟往长春宫而去。
行至长春宫,请宫人代为通传过。
容嫣正在屋中闲着看下雨,忽闻夏侯宇前来拜见,心中有些疑惑,自己不曾派人去叫,连日身上也没什么疾病——便是有,自己也可医治,他来做什么?
本欲说不见,但转念一想,这男人狡诡如狐,花样极多,又是路昊之的亲信,今儿林燕容进了宫,别再出什么岔子,便也点头准见。
少顷,就见那颀长的男人身姿,步入房内。
夏侯宇走上来前,在三步之遥处下拜行礼。
“微臣夏侯宇,拜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湿凉的雨气,混着淡淡的药香,直扑向容嫣,令她微微侧首。
“夏侯太医平身吧,本宫没有传召,太医来此何为?太医院各处忙碌,阁下倒是挺闲的。”
一看见这男人云淡风轻的俊逸面容,容嫣便忍不住讥刺两句。
全是他害的,她连着吃了许多日子的清粥小菜了,甚而有时实在嘴馋了,还要偷豆蔻的肉包子吃。
容嫣只觉得,自己已同尼姑差不多了。
“皇上抬爱,微臣只需服侍皇上与娘娘两人,平日里相较旁的太医,确实清闲些。”
夏侯宇自然听的出她话中嘲讽,却全盘接收了下来,狭长的眸子轻轻一扫,打量着容嫣。
她梳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倾髻,一绺乌发垂在胸前,发髻上只绾着一支珍珠发钗,此外竟更无别样珠翠首饰,瞧来竟是随性自在。
身上一领银狐毛坎肩,水红色妆花通袖夹衫,杏粉色苏绣红杏闹春盖地裙,虽是家常装束,穿在她身上却更显娇媚俏皮。
往昔,夏侯宇也曾远远的见过她,总是满头珠翠,通身绫罗,气势凌人,虽也华美,也俗不可耐,且咄咄逼人。
再听闻了她在宫中的行事作风,欺凌嫔妃、践踏宫人,不择手段的争宠等事迹,夏侯宇只觉心中生厌,甚而不想再听到半分与她有关的消息。
直至那日,她被皇贵妃诬告中邪,皇帝责令他来诊断时,他才惊觉兴许她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看似隆宠,皇帝也并非全然信她。
看似高位,却也倍受旁人的妒恨算计。
再后来,看到她为了救治小公主,不惜损伤了自己的身子时,夏侯宇恍然,她与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影子,又逐渐重合在了一起。
今日新选嫔妃入宫,她身为皇帝的贵妃,却还要想着照拂那些即将要来跟她争夺夫君的女人,心底怕是苦涩。
他想靠近她,想护着她。
只是每次见她横眉毛竖眼睛的样子,又总是忍不住逗她。
容嫣被这男人的厚脸皮弄的没有办法,要抬出贵妃的架势惩治他,他是路昊之的心腹动不得,旁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好在,她也惯了夏侯宇这副油盐不进的脾气,索性问道:“今日见本宫,所为何事?”
“风雨突至,微臣担忧娘娘凤体受了风寒浸染,特来请脉。”
夏侯宇垂首温言,看似十分恭谨。
“本宫无事,你开的药方,也照常吃了。”
容嫣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当真有点弄不懂这个男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分明就没有病,他还是往长春宫来的勤快,任凭自己怎么冷嘲热讽,也不为所动。
“娘娘切莫讳疾忌医,还是待微臣看过为好。”
夏侯宇不卑不亢,亦不肯退让半分。
“你!”
容嫣有些气结,她是真没见过这般厚颜的男人,风雨交加的天气,他回太医院歇着不好么?偏偏要冒着大雨,过来看她的冷脸。
“你分明知道,本宫并无……”
“知道什么?知道娘娘是在装病么?”
夏侯宇骤然抬头,星辰般的眸子直视着容嫣的眼眸,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低低说道。
容嫣一张俏脸顿时气嘟嘟的,她咬住了下唇,没有言语。
这夏侯宇当真是个好样的,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她!
本有几分生气,但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倒可以同他商议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