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紧了手心的绣帕,轻声道:“你当真要去那血魔渊?那个地方凶险——”“洛姑娘这是在担心谢某?”火光下,谢荀云的身影纤长,狭长的眸子映出她惨白着脸的模样。甘卓煦撇过眼,只道:“我只是不想承你的情,你莫要多想。”她的声音细软,叫谢荀云软了一截,日夜吹箫的疲惫之色仿佛也好上许多。“安心呆在洛府中等我回来。”谢旬云上前一步,替她拢好裘衣。不论如何,他都会为她取回魔血草。“你回来便回来,不用同我说,我亦不会用你给的药草。”
天墉城,正月底。
暗淡无星的一夜,月色被乌云遮盖。
床榻之上,少女腰间的白玉在黑夜之中闪烁着粼粼光芒。
甘卓煦又开始做梦,梦里的那人在诛魂台上眸色冷漠,梦里她将自己的元神消散,继而心也没了……
她被吓得睁眼醒来,背上已然是层层冷汗叠加。
“小姐,又做梦了吗?”香菱被动静弄醒。
自前几日起,她便在床侧陪着小姐,只因甘卓煦这几日夜夜梦魇,声声喊疼。
甘卓煦捂住胸口,眼眸之中还残留着余惊之色。
“嗯。”她轻声答道。
那梦里零散的场景真实得令她尚且还心有余悸,这是她的前世吗?
她不确定,更不敢去想。
“今日家主便要领着天墉城众多修仙的行者去那血魔渊了,小姐要去城外送别么?”
甘卓煦点了点头:“替我梳妆吧。”
——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映。
紫檀木散出淡淡的幽香,雕花的菱形铜镜中映出女子的绝代容颜。
甘卓煦看着镜中的自己,兀地掩帕咳嗽。
绣帕上染上鲜红的血色。
从前,甘卓煦都会避着香菱和家人咳,如今已然避不了。
谢荀云说的没错,饮鸩止渴,如今她的身体状况愈加严重。
兴许她真活不过明年开春了,倒也无悲无喜。
“小姐,谢公子每日为您吹箫,您怎地还咳血得这般厉害。”香菱看着面色惨白的小姐,声音止不住的哽咽。
甘卓煦起身给自己拿了新的绣帕,檀木盒之中全是她为自己所绣,如今竟已隐约见了底。
她敛下眼眸,戴上斗笠,还如那时在茶肆听书时莞尔一笑:“无碍,走吧。”
天雍城外,火光粼粼。
火光映在城墙上、战旗上,不知映出了多少的人影面容。
实力强横的修仙者居于两侧,一片严肃庄重之气。
人群中间悬空着一座墨龙雕像,张牙舞爪的仿佛就要朝着众人扑来。
甘卓煦没有法力,只能乘着马车缓缓来迟。
一路上,她坐在马车之中都能听见外边百姓议论的声音——
“要说这伏魔之行,可谓是声势浩大,洛家主亲自带队定是能搓一搓魔道的士气。”
“唉,我看不一定,咱自己天雍城天空上的魔道都从未肃清干净过,更别说去血魔渊那种地方了,那可是魔界与修仙界交汇之地。”
“听说魔乱之年前的万年,都是那魔族的魔尊管着万魔,定下了规制,故而人魔两界才一直相安无事。”
“嗐,别说了,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现在哪还有魔尊。”
甘卓煦敛下眼眸,如今世间的局面都不好,更别论是最靠近魔界的天雍城了。
马车外,爹爹正在领着众人做伏魔宣言。
她掀开帘布,由香菱搀扶着下了马车。
“洛姑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甘卓煦回眸看去。
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便撞进了视线之内,她微楞。
谢荀云如同所应允的,这段时日从没有再去过她的院子,而她也没有再出过院子。
故此,今日该是两人三月来的第一次见面。
她攥紧了手心的绣帕,轻声道:“你当真要去那血魔渊?那个地方凶险——”
“洛姑娘这是在担心谢某?”
火光下,谢荀云的身影纤长,狭长的眸子映出她惨白着脸的模样。
甘卓煦撇过眼,只道:“我只是不想承你的情,你莫要多想。”
她的声音细软,叫谢荀云软了一截,日夜吹箫的疲惫之色仿佛也好上许多。
“安心呆在洛府中等我回来。”
谢旬云上前一步,替她拢好裘衣。
不论如何,他都会为她取回魔血草。
“你回来便回来,不用同我说,我亦不会用你给的药草。”
甘卓煦低眼看向落在自己衣领上男子修长的手指,退后了一步。
看着眼前疏离的人儿,谢荀云敛眸收回手。
正及此时,伏魔的大军吹响号角,已然是要出军之势。
甘卓煦的杏眼中霎时有了忧色,爹爹是主帅,要号领万众修仙强者。
血魔渊何其凶险,可她如今也只能远远地送别,盼他平安。
看出甘卓煦的忧心,谢荀云道:“血魔渊中,我会尽全力护住洛家主。”
甘卓煦攥紧了手心的帕子,爹爹法力高强,何需他保护。
她刚要开口,抬眸之间便见谢荀云已然孤身立在了青冥剑上。
冷风吹起他黑色的衣角,谢荀云看她,眼底尽是隐忍之色。
“洛姑娘,我走了。”
他的声音低沉,甘卓煦咬紧下唇,最终还是道了句:“公子保重。”
随着号角激扬,大军前行。
眼前的青年也已经消失不见,甘卓煦领着香菱焦急上了城头。
漫天的火色之中,爹爹立于大军前头,穿着母亲亲手缝制的甲衣,背影威严。
谢荀云陪侧在爹爹的身边,一身黑衣,背影卓然。
火色将这冬夜烧得透亮,漫天火光、背影……
好似在与梦里的场景场合,甘卓煦的头越来越痛。
腰间坠着的白玉闪烁着亮眼的光芒,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识海之中被拼接。
那被黑雾笼罩的宫殿、那双狭长冷漠的眼睛、还有她的……孩儿!
甘卓煦瞪大的眼睛,手心的帕子被死死攥紧。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逐一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