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眼睛有些涩然想哭,哭自己傻,被人利用。也哭自己给祖父父亲丢了脸,更哭自己对婚姻之事的力不从心。似乎只能看见将来不久,眼睁睁的看着程诺白娶别的女子,有别的女子给他生儿育女,相伴终身。被嫉妒迷了眼,被情爱迷了心智。但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哭。莓她不想再参合到这之中去,所以才安静的坐下喝茶,只等宴会结束后,回到家中。那时候无论是哭也好,闹也罢,都是在他们顾府里。
三个姑娘出去后没多久,在回廊里迎面却走来一个身穿墨绿色长直缀的年轻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莓
那男子刚走上长廊不久也发现了对面的几人,见都是女眷,当即意识道什么,可这种情况甚为尴尬。
他低头准备退出去,这边的嬷嬷眼尖看见那人却一阵高兴上前几步大声的喊:“大少爷。”
姜妩几人互看一眼,程家安排的吧,这么巧。
都遇上了,这婆子又是如此明显举动,摆明了就是想让两人相互见个面,这也是大家约定成俗的事。若是再装看不见反而扭捏,何况,那头站得是姜妩的未婚夫,见见也好。
虽是如此,但几人因礼制并没有多做停留,只相互照个面,见礼打了招呼便走开了。
因着还有程家的嬷嬷在,三人也都心领神会,只相互对视一眼并不多言语谈论。
水榭这边,里面的几位姑娘本都是冀州城里的,随便哪一个姑娘出来家世背景都不差的。莓
按照他们本意,他们都觉得跟武将家的姑娘们结交是自降身份,但听说其中有一位姑娘竟然能嫁给程诺白,那顾维桢和冯湘沅内心里就怎么都感觉不是滋味了。
大家都心领神会今天的意图,所以在这边姜家姑娘还没到的时候都在商议等会和姜家姑娘应该怎么相处,应该怎么来试探性情行为,文学才艺。
几个姑娘似乎都以为这样为难于他们,让姜家姑娘出丑后,这件事便能就此作罢似的。
当姜家三位姑娘进了水榭,大家相互望着彼此的时候,水榭竟然安静了一息。都望着进来的三位姑娘,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面色有些异样。
姜妩领着两姐妹向大家行了一礼问道:“请问程姑娘可在此?”
程诺琳脸红的起身道:“我便是。”
她作为主人家,怠慢了客人,在礼节上,她刚刚是失礼的。莓
赵燕绥也热情起身喊道:“表妹你们来了。”
三位又给赵燕绥行了礼,然后程诺琳依次给姜家三位介绍,介绍的时候还不忘报他们的身世。
首先是顾维桢,“这位是我的顾家表姐,名维桢,是按察使司顾按察使的嫡长女。祖父是顾怀老学究,曾是当今天子的老师。”
当朝帝师的孙女,这样的身份真的不是姜家可比的。
并且顾怀乃楷书圣手,多少人贵金难求其字帖一套。
为了姜妩的字当初唐氏还花了不少银子才从一落魄书生那里高价买了一套来给姜妩临摹。现如今,顾老的孙女竟是程诺白的表妹程诺林的表姐,今天能邀来这么尊贵的小姐,意图究竟是几何?
姜妩看了一眼顾维桢,这样的身份,难怪看起来有几分孤高,通身都透着清高高雅的气派,如此身份有几分孤高也是应该的。莓
顾维桢也打量姜妩,又看了看赵燕绥,姜妩似乎并不是赵燕绥说的不懂礼数,尖酸刻薄样。相反举止优雅,行止有礼,就是不知道才学这方面怎么样。
“看姜姑娘气质出众,想必也是读过书,有才学的吧?”
姜婀看着这满水榭,心道,古代女子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才见面就掐上了?
姜妩道:“读过女戒,看了些杂书打发时间,在顾姑娘面前更是不敢称才学两字。”
顾维桢笑道:“既然读过书,我们即初次见面,能知道彼此名字是相识的第一步。我们今天就以文会友,不知道姜姑娘可知我的名字怕【出处?”
这顾维桢当真是好笑,人家说了只是看过些杂书,她却一定说读了书,只有那些常年读书的学子们才敢称一声读书。自己的名字很了不起吗,还拿出来显摆。
顾维桢却想,若是连她的名字出处都接不上,她也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与其周旋。莓
姜妩见刚刚的氛围和大家的表情,也知道了这其实是一场鸿门宴,。
她不爱惹事,凡是以和为贵,但是也不是懦弱之人,也知道一味退让反而会让有些人得寸进尺。
“不知道顾姑娘是哪两个字?”
顾维桢打定姜妩是装莽,冷笑一下,水榭里有两张桌子,一张上面放着瓜果坚果之类,显然刚刚大家坐在这张桌子上吃零嘴谈笑玩乐。
另一张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等东西,倒似这屋子里的姑娘们都是些大才女一样,学那些文人雅士,有些可笑。
顾维桢走到那张放有笔墨纸砚的桌子边坐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是她祖父亲传,他父亲也是祖父亲授,爹爹的字tຊ还得皇上夸奖过。莓
虽然只有两个字,可也可以看出她书写的功底。
跟着祖父虽只学了几年,但是,字是众夫人小姐们都认同的,就连秦国公夫人也说她字有几分其父的风采,这是她最为得意之事。
大家围着顾维桢,见她蘸墨提笔,没有一丝停顿,端坐如钟,沉稳安静,笔走如虹,迅速写出了维桢二字。
姜妩不禁赞道:“好字,想不到顾姑娘的字很有大家之风,行云流水,颜筋柳骨,在姑娘当中,顾姑娘应属佼者。”
顾维桢就知道,只要她的字一出来,就没有不得夸赞的,但没想到姜妩语气真诚,竟然很中肯的评价,一点也不似虚假。
虽是如此,顾维桢还是对着姜妩做了请的姿势,没有要放过姜妩之意。
姜妩看着纸上方写的维桢二字,便在下面出于礼貌写了稍微小两个号的字写道: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大雅·文王》莓
放下笔,还好,是她读过得文章。
姜妩家世不是最好的,却也算是有世面的,在一群家世过高的人里,依然散发出独特的书香气质,温和却有力量,谦卑而有自信和内涵。
她的字不似顾维桢一眼望过去便知道是名家之手的感觉。但是也工整,并且带有柳秀简洁之意。虽没有顾维桢的字写得精妙,但也没有故作姿态的去做过多的掩饰,反而有一种君子坦荡的大气坦然的感觉。
在场的人都知道顾维桢的字写得更好,却也说不出嘲讽姜妩的话来。
他们本以为姜妩乃是武将之女,是不通文墨的。
纵然赵燕绥说过姜妩是唐氏亲自教养,但他们哪个不是名家女师傅教出来的,并没把姜妩放在心上,如此看来,姜妩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粗鄙女子。
顾维桢自己知道,她为了练就这一手字下了多少功夫,有多用心。但是她没想到,姜妩不但没有刻意压她的风头,反而含蓄刻意的将字写小以示谦让。莓
姜妩的确没有赢过她,但是姜妩也并没有输,反而无形当中显出她有胸襟。
赵燕绥看过后皱了皱眉,顾维桢在冀州城的闺阁小姐中名气不小,众多夫人们都夸赞不已。没想到如此不经练手,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斗志,反而安静的坐到了一边喝茶去了。
顾维桢是骄傲的,她的出生好,家世高。又是家中的嫡长女,和家里的公子们一应用度享受同等待遇,在族中又是嫡系。
身边资源是最好的,原本让她不愿与比她弱的人比较,但是今日一比较她才知道,骄傲真的会让她志得意满而忘了初心。
这才想起祖父写给她的那句话: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
书不过一计耳,然立品是第一关头。品高者,一点一画,自有清刚雅正之气;品下者,虽激昂顿挫,俨然可观,而纵横刚暴,未免流露楮外。
她今天竟然以祖父教导的字以此炫耀,试图压倒对方,且对方名义上不如她的姑娘,这样赢了原本也是胜之不武,况且并没有赢,这仅仅是满足内心的小小私心。莓
忘了练字的本性,修身养性,难怪她祖父教了她六年,现在已不愿多教她了。
今天被大家教唆着来给姜妩难看,不是因为她本质上瞧不上武将女,想要出面教训她不知道深浅,为世家之女争光。
是因为她嫉妒,听闻姜妩要嫁给她的表哥且已经定亲的时候,那满腔的愤怒与妒意打乱了她的心智。自持清高的她也不愿意承认,其实内心一直仰慕着程诺白。
望着湖面上平静无波,只偶有一两只蝴蝶停留,然后慢慢翩翩飞远。
此刻她眼睛有些涩然想哭,哭自己傻,被人利用。也哭自己给祖父父亲丢了脸,更哭自己对婚姻之事的力不从心。
似乎只能看见将来不久,眼睁睁的看着程诺白娶别的女子,有别的女子给他生儿育女,相伴终身。
被嫉妒迷了眼,被情爱迷了心智。但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哭。莓
她不想再参合到这之中去,所以才安静的坐下喝茶,只等宴会结束后,回到家中。
那时候无论是哭也好,闹也罢,都是在他们顾府里。
至于程诺白,她便用心的把他放在心上就好,做好他的表妹。她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程诺白发现,被发现后以他君子之风,克己守礼的性子,估计会因为礼教而远离她,会不会看不起她的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