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有那么大胆子,敢去害董事长?”白烁不置可否地哂笑一声:“我倒是挺佩服她,老头子这么个废人也肯费心接近。”“要不要……干脆给她个教训?”黄臻压低声音问。白烁弯起桃花眼,无声地笑了起来:“弄死她,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可是那就没意思了。你还记得水泥厂那天,她哭得嗷嗷的。声音真是好听。当年留她一条贱命,就是想有机会再听她哭一次。女人嘛,很少有不自以为是的。让她蹦跶几下,再放出几条狗,把她和那几个帮她的蠢货都赶到我为他们准备的大坑里,那才有趣,是不是?”他从茶几上的细花瓶里抽出一枝马蹄莲,“就好像这马蹄莲,看
同一时刻。
市西郊某会所。
白烁被连续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惊醒。他坐起身,拍醒腋下的女人,从床下找到睡袍披在身上。
女人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白烁走到门口,放下拉锁,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紧张的助理黄臻。
白烁歪在门边,一副没好气的表情望着他。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满脸都写着“你好像有点过分了吧,周末也跑来烦我?”
“没办法,有些事情现在就得向你汇报。”黄臻看着他,低声说,又斜了一眼卫生间。玻璃门上映出女人忙着梳妆的身影。
白烁皱了皱眉,转过身对里面不耐烦地喊了声:“喂,快点走啦。”
等了一会儿,女人总算从卫生间里咕哝着走出来,衣饰重新恢复光鲜靓丽。她的肩头从门口的黄臻胸前擦过,还轻佻地看了他一眼。
白烁转身回到房间的一张贵妃塌上坐下。从茶几上拿起一根烟点着,向后半躺着眯起眼睛吸了一口。他的睡袍系带松了,露出修长的胸肌轮廓。
“说吧。”他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碴,说。
黄臻点开他手机上的一段视频,递给他。
白烁接过来,一脸不以为然地看完,还是没说话,只是抬眼望着黄臻。
“这是张瑜和她那个备胎男友。看上去是被人关在某个废弃的厂房车间里。视频是网上放出来的。总共两个,还有一个是郑友全和他上班的绿化公司一个小头头的。”
“嗯。”白烁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表态,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这几个人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张瑜和郑友全都是当年洪齐州那个案子的证人。”黄臻继续说,“我记得您太太也为那个案子做过证,还是和张瑜一起。”
白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那双精致的桃花眼里闪出一丝不悦,正欲说话,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屏幕,是杜璇打来的,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隔着手机,黄臻都能听见杜璇焦躁不安的声音。
“行了行了。知道了。”白烁压低声音,不耐烦地说。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那个老师二十一年前在看守所自杀了。现在张瑜和郑友全一出事,我担心警方那边说不定很快就会重查他的案子。”
白烁的脸部肌肉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抬起下巴看了一眼黄臻:“我记得四个证人里面好像还有你妈。”
“她不是我妈,她只是我爸娶过的女人。她背着我爸和郑友全搞在一块儿,我爸早就和她离了。后来她离开南山,去长沙了。
我爸平时都不怎么愿意提到她。倒是上个月我听见她给我爸打过几次电话。她在长沙和人合伙顶了家火锅店,想找我爸借点钱。”黄臻淡淡地说。
“你爸还好吧?”
“还凑合,就是血压高。”
“哦,洪齐州那个胖女儿怎么样了?我都忘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白烁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额角。
“洪橙。听说她不但减肥成功,还整了容,就像换了个人。她之前到处打零工。去年在野百合夜总会陪酒,后来没干多久,自己又开了一家手工艺品店。生意马马虎虎。”
“你让我看的视频里面那几个倒霉蛋就算是她做的,我也不在乎。”白烁面色一沉,“不过刚才杜璇说她和邢璧芳很熟,这可不行。
塔河 1 号水电站项目省里已经批下来了,这月就要招标,这时候不能节外生枝。你派几个人去,摸清楚她要干嘛。”
“我收到消息,高晟和张艺淼去年在太阳广场出丑的事,好像就和她有关系。她还去上海找过石海龙,地址也是高晟给她的。另外,去年和国网合作的那个项目,光是杭州一家竞标公司,高晟私下里就拿了三个。”黄臻伸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白烁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好啊,自家的狗倒咬起主人来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该怎么办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明白。”黄臻轻轻点头:“不过,视频的事现在还不确定就是洪橙干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白烁脸色又一冷:“其他人?比如?”
他的那双眼睛笑起来温柔含情,一旦板起脸,目光中立刻透出一股野兽般的戾气,吓得黄臻连忙低下头:“我是说,万一她背后还有其他人,想利用她跟我们为难,趁机把水搅浑,渔翁得利。这几年,李老五那边一直都不安生。野百合夜总会就是他投资的。老板娘也是洪橙的老同学,叫黎雪。”
“李老五……啊,我都快把他给忘了。她连那个就会打打杀杀的憨货都用上了,有意思。”白烁露出了一个既像冷笑,又像赞叹的表情:“有个事儿,你还不知道。
15 年春节才过完,我去一中心医院看老头子,居然在病房看见她。她就在那个科当护士。我当时就想,她会不会把老头子的氧气管给拔了。结果没多长时间,她就不干了。老头子也就是那一年说不出话的。”
“她真有那么大胆子,敢去害董事长?”
白烁不置可否地哂笑一声:“我倒是挺佩服她,老头子这么个废人也肯费心接近。”
“要不要……干脆给她个教训?”黄臻压低声音问。
白烁弯起桃花眼,无声地笑了起来:“弄死她,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可是那就没意思了。你还记得水泥厂那天,她哭得嗷嗷的。声音真是好听。当年留她一条贱命,就是想有机会再听她哭一次。
女人嘛,很少有不自以为是的。让她蹦跶几下,再放出几条狗,把她和那几个帮她的蠢货都赶到我为他们准备的大坑里,那才有趣,是不是?”他从茶几上的细花瓶里抽出一枝马蹄莲,“就好像这马蹄莲,看上去明明是一朵花,可是要是谁不自量力吃了下去,那就会被毒死喽。”
“哦……”黄臻不明所以地清了清嗓子,“那个,请您说具体点。”
“让那几个倒霉蛋的家属给警察施加点压力,必要时把她也弄进去。让她跟她爸一样,在里面好好享受。绝对不能让她影响胜龙中标塔河项目。”
黄臻再次点点头,转身出去。
白烁望着他的背影,把马蹄莲的花瓣在手指尖缓缓揉捏,最后猛力一拽,整个花瓣都被他扯了下来。花瓣飘落地上,依然洁白得近乎透明,仿佛看尽了时光中的绚烂与无常……
二十一年前的一个深夜。
洪齐州书桌上的花瓶里也插着几枝马蹄莲。清爽的心形嫩叶包裹着酒杯状的白色花瓣,优雅而高洁。
他坐在桌前正在看一摞材料。材料的最上面一页写着:“本人举报胜龙电气公司负责人白彦,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多次组织黑社会团伙性质的违法犯罪活动,欺压、残害当地百姓。1993 年至 1998 年,白彦赠送南山市发改委主任熊 XX 农业银行卡三张,共计人民币 400 余万元……”
材料是女儿生日那天,他无心得来的。那天晚上,他本想早点回家,很久没联系的白彦却来找他谈他儿子白烁转学的事。他推辞不过,还是被白彦硬拉到一家饭店。
好在那顿饭白彦也没喊别人,偌大的包厢只有他们两个。白彦频频给他敬酒,恳切地说他再三跟校长要求,一定要把儿子转到洪齐州带的班上,拜托他帮自己好好管管这不成器的臭小子。白彦还和他透个底,白烁在育英二外本来一直表现还不错,却因为替一个女孩子强出头,和校内的一个官二代打架,搞得被学校直接开除。
洪齐州虽然自觉少年时代和白彦关系并不怎么样,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应付几句。他记忆中的白彦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可是那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开除的事刺激到了,喝了不少酒。饭后,白彦不仅兴致很高地坚持要送他回家,还拉着他步行了一大段路。
两个人走到离洪齐州家不远处时,白彦被正在施工的地下管道绊了一跤,连带着搀住他的洪齐州也摔倒了。他给女儿洪橙买的蛋糕也被摔得老远。等洪齐州好不容易把白彦扶进车里,目送着他的车开远,却发现方才他们摔倒的地方散落了几张折起来的文件。
洪齐州也没多想,捡起来塞进包里,打算择日还给白彦。谁知道晚上回到家,在灯下一细看,这才发现上面印的是一些银行账户的往来流水,有境内银行,也有境外银行的,数目不小。仔细再一分析,竟像是白彦行贿的内部账目资料。
后来过了半个月,洪齐州也没把那份资料还给白彦。白彦倒是和他又见过一次面,但也没提这事儿。洪齐州想,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捡到他的东西了,若是贸然还给他,让他发现自己竟然知道他的秘密,反而不好。
又拖了半个月,洪齐州的想法又变了。他觉得老天爷既然让这东西到了自己手上,一定有他的用意,不如寄给该看的人。
此时,他把这份匿名举报材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才塞进大信封,又拿过旁边他平时常看的那本狄更斯的《双城记》,在扉页上随手写了一行话——如果乌鸦的世界只认强弱,我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散播善恶是非的种子。
写完了,他感到有些疲倦,站起身走向女儿的房间,轻轻推开门。
洪橙抱着被子,蜷在小床上,睡得很沉。枕边的索尼随身听还在放罗大佑的《海上花》。
洪齐州把耳麦从女儿的小脑袋上取下来,又把她架在被子上的小腿放回被子下面,给她重新盖好。望着熟睡中的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和滚圆的胳膊,他长叹了一口气。对不起,丫头。爸爸做了件十分危险的事,有可能会连累到你和你妈。可是有些事情,爸爸不能不去做。
“黎雪,别……”洪橙蠕动了一下小嘴,眉头轻轻皱起,嘀嘀咕咕地说着梦话,“别划你的脸,我……跟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