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维持着处变不惊的表情。甚至连倒水的动作都那么从善如流,十分镇定。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比从他身上拔下来的弹片还要重。端枪的手该是十分稳定的。可他背对着她,她自然看不到被男人洒落出的水渍。两人皆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着改变。细微,却真实。他做好早餐,在一旁解围裙,等到他落座,发现桌面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徐闻璟唇角微勾。“你不用每天给我做咖啡。”钟应缇主动开口,她昨天想了一晚上,不就是没那件事吗?
钟应缇内心纠结,想来男人对这种事情都是十分敏感的,要怎样才能在不伤他自尊的情况下让他去看一看呢?
这病虽然不致死,但却也叫人不好受。
直到车子缓缓驶进车库,她也没想个两全的法子。
徐闻璟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又迅速被他很好地掩下。
女人的举动在男人心里无异于在冷战,而他并没找到哄她的办法。
钟应缇脚步一顿,看着电梯前的一家三口,一男一女,男人手中还牵着一个粉嫩的小团子。
她犹豫了一瞬,压低声音开口。
“你喜欢小孩吗......”
徐闻璟心头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高大挺拔的男人怀里搂着他的妻子,而那女人巧笑盼兮地望着他。
视线下移,男人的大掌握着一个小姑娘的手。
或许叫小姑娘都算抬举,只能算是个小豆丁一般的女孩子。
她这是什么意思?
徐闻璟不敢深想,他只是下意识地羡慕——
或许是嫉妒。
人的欲念一旦冒出头,便像浸了毒液的藤蔓一般疯狂生长,侵蚀大脑的每一寸。
可自己是懦弱到连亲了她都要下意识选择道歉的男人。
而她也确实印证了他的懦弱是对的。
她讨厌与他亲密接触,否则怎会在他提及这件事时反应如此之大。
他抿唇,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好。”
还好是多好?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钟应缇脑海里冒出无数种可能性,她咬咬唇,心里又再一次肯定了陆盼盼的说法。
他或许真的是不能人道,哪有男人不喜欢小孩的?
左右又不用自己生。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他生不出来。
钟应缇思维在一瞬间发散,甚至想到了他这么快结婚的原因。
他一定是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所以也要找一个急着结婚的女人,而她不偏不倚闯入他的视线。
这样他既解决了婚姻,又解决了工作升迁。
钟应缇心里郁闷,却也暗暗感叹他这一石二鸟之计使得真好。
直到前面的一家三口进了电梯,那女人忍不住出声提醒他们:
“你们要进吗?”
电梯外像两个陌生人的夫妻才各自从各自的思虑中醒过来。
钟应缇十分不好意思,小跑几步率先进了电梯。
徐闻璟紧随其后,站在她的身侧,不着痕迹地朝她又挪近了几分。
他们身后就是那一家三口。
那女人极为热情:“你好,你们是才搬来的吧,我这两天经常在车库碰到你!”
钟应缇受宠若惊,她点点头。
“对,才搬来没多久。”
“那你们是男女朋友吗?”她心直口快。
身边的男人拉了拉她的衣袖,朝两人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又宠溺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女人。
“对不起啊,我太太这人好奇心很重,我也说过她好几次了。”
男人嘴上说着责怪她的话,言语中却极尽维护。
想必两人的感情极好。
钟应缇回以一笑,表示自己不介意:“没关系。”
徐闻璟扫了两人一眼,最后又用余光看了看那个粉嫩团子,没有说话。
他们住十五楼,一家三口住二十楼。
钟应缇回头又朝他们露出一个笑,微微颔首示意两人自己要下电梯了。
徐闻璟故意落后一步,等到电梯门即将关上时,才迈动步子。
“不是男朋友,我们是夫妻。”
男人的余音早已被关上的电梯门隔绝。
电梯内的小夫妻面面相觑,但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强忍的笑意。
“爸爸......哥哥姐姐郎女貌才......”小女孩揪住男人的裤腿,磕磕绊绊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是郎才女貌!”
......
“你刚跟他们说了什么?”
钟应缇也听到了徐闻璟的说话声,但并未听清那话究竟是什么。
徐闻璟面不改色:“夸他们的孩子长得可爱。”
这倒是说到钟应缇的心坎上了。
她决定再试探一下徐闻璟对此事的反应。
“所以你喜欢小孩吗?”
徐闻璟脊背一僵,漆黑的瞳里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就这么定定地望向她,像是要洞察她内心的想法。
片刻,他才开口:“我不知道。”
这回是真真切切地大实话。
他很乐意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但他救过一名怀胎八月的孕妇,那孕妇因为受了惊吓,被送去医院时孩子早产。
而她也殒命于此。
他看到了女人眼睛里的不解,将风衣妥帖挂好,缓缓道:
“我们这一行,解救一个人质之前,都要事先评估风险——”
“当然,不会因噎废食,因为风险大就不救,而是根据风险程度决定怎么救。”
钟应缇若有所思点头:“你的意思是生孩子对你来说也要评估风险?”
借口,一定是借口。
她努努嘴:“可你的经济条件尚可,能给他一个很好的生活不是吗?”
你的。
而不是我们。
徐闻璟也搞不懂自己在别扭些什么。
他的眼眸更加幽深,连语气都耐人寻味了起来。
“不是。”
“这和经济条件没关系。”
他顿了顿:“对我而言,这件事最大的风险是你。”
钟应缇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她呼吸一窒,手脚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了。
而男人似乎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在两人这样的关系下有多么惊世骇俗。
他依旧维持着处变不惊的表情。
甚至连倒水的动作都那么从善如流,十分镇定。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比从他身上拔下来的弹片还要重。
端枪的手该是十分稳定的。
可他背对着她,她自然看不到被男人洒落出的水渍。
两人皆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细微,却真实。
他做好早餐,在一旁解围裙,等到他落座,发现桌面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徐闻璟唇角微勾。
“你不用每天给我做咖啡。”
钟应缇主动开口,她昨天想了一晚上,不就是没那件事吗?
反正她当初跟他结婚也不是为了做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