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回身便走。风中咔嗒一声,昏暗中火光燃起,梁桥点了根烟,见石玉侧过脸来看他,举着手里的烟盒往前递。石玉没接,拍了拍手里的手套,问他:“去看石墨?”“嗯。”梁桥应道:“刚好忙完了,来看看他,昨天说要吃布丁。”石玉顺着他的手去看,提着个细长的纸袋子,里面一排布丁罐子。眼熟。在平城见过一次。于妈给唐辛准备的下午茶里就有这么一小罐,当时他还觉得违和,好好的英式下午茶不说配个英式布丁,怎么还搭了款意式的。
以后太过遥远,石玉没想过那么久之后的事,眼前的日子还没过明白呢。
一个人的日子轻松自在,想去哪儿抬脚就走,不用和任何人交代,哪怕父母那边都不会过问他的事,反之亦然,父母身体挺好还在壮年更是不需要他去费心。
但是这次顾惠入院如同警钟,平时看起来身体挺好的中年人也是有健康隐患的,真就应了那句话,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石玉忽然有种感觉,自己也是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了。
那种故作轻松的孑然一身感,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既景没再追着他问,石玉倒是回了一句:“放心,真有那天,敏之和那么肯定要留住你的。”
“嗯。”孟既景应得轻,身心俱疲了好几个日夜正是放松时候,低声感叹:“不能有那天,我得好好活着,得走在敏之后面,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
走廊里特别静,只两个人靠着椅背仰面而坐,长久无声。
……
石玉当晚回到上京,到了医院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烟抽了两根推开车门准备下车,看到不远处停稳的车里下来的身影。
明明一小就是邻居,两人常年都在上京,却是多年没有见过了。
有时偶遇,别说打声招呼,连照面都不愿意打,不光是石玉不待见梁桥,梁桥也不想见到石玉,两个人彼此彼此,心照不宣。
此时在医院的停车场碰见,谁也没说话仿如未见,一前
一后隔着段距离,慢慢悠悠地往住院楼走。
刚要抬脚迈进楼门,梁桥主动开口:“玉哥。”
声不算高,随风而至。
石玉脚步一顿,勾着唇角笑了声,缓缓回过身来,一边摘着手套一边应声:“巧了,有日子没见了。”
梁桥也笑,“那是玉哥不愿意搭理我,想见自然能见着,那还不是玉哥一句话的事儿,保准随叫随到。”
客套话谁都会说,偏偏梁桥就是最不爱客套的人,现如今张嘴就来。
石玉也似随口,回了他一句:“等改天得了空儿吧。”
说完回身便走。
风中咔嗒一声,昏暗中火光燃起,梁桥点了根烟,见石玉侧过脸来看他,举着手里的烟盒往前递。
石玉没接,拍了拍手里的手套,问他:“去看石墨?”
“嗯。”梁桥应道:“刚好忙完了,来看看他,昨天说要吃布丁。”
石玉顺着他的手去看,提着个细长的纸袋子,里面一排布丁罐子。
眼熟。
在平城见过一次。
于妈给唐辛准备的下午茶里就有这么一小罐,当时他还觉得违和,好好的英式下午茶不说配个英式布丁,怎么还搭了款意式的。
原来是唐辛喜欢吃。
所以石墨也爱吃吧。
“有心了。”石玉道了声谢,伸手去接,像没有接收到他话里的讯息。
这人,昨儿就来过医院,今儿又来,不知道前几天来没来过。
倒是对他儿子挺上心的。
梁桥把袋子递到他手里,也就不再往楼里
去,说了声回见就要原路往停车场去。
石玉低声唤他:“梁桥,当年……你和梁言是不是也有个孩子。”
楼下背光,只看得清男人背影,定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地转回身来,偏着头打量石玉。
看了良久,应了声“是”,倏地探身凑到耳畔,用手指在石玉肩头戳了戳,又轻又缓地说:“石玉,凭什么你能有个儿子,你配么?”
“当然。”石玉挺直站着,没躲开也没推开他,侧眸看去,悠然地说:“我没害死自己女人,我有什么不配的?”
梁桥说是,低声笑,忽然抬头往旁边退开两步,朝着楼上挥了挥手,大步往停车场走去。
石玉也往上看,瞅见窗边一团小小的黑影,转眼消失不见。
快步进到楼里,乘电梯上去。
到了楼层,门一开,石玉探头出去看。
刚好就看到石墨,跟只大耗子似的站在那里,正努力跳着脚在够电梯的下行按键。
石玉迈步出来,把石墨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了,啊了一声飞快地捂住嘴含糊不清地叫了声爸爸,紧接着就抱着石玉的腿往他身后去看。
没人。
然后眼珠子就转啊转地盯住了他手上提着的袋子,特别开心地说:“布丁。”
扭脸就把梁桥给忘到脑后了。
跟他妈一样,情绪转换极快,什么失望失落失意通通不超过三秒,特别容易就能开心起来。
挺好。
石玉觉得他这样挺好,没心没肺,快乐是件容易
的事,至少像个小孩子。
瞅了半天,没处下手,提着领子把缠在腿上的小东西放到一旁站好。
怪不得乍一看跟只大耗子似的,今天穿了身深灰色的连体恐龙服,全身上下就露了一张脸,显得眼睛贼亮。
石玉招呼他:“走吧,回屋吃去。”
石墨就倒着腿往前走。
已经很努力在走,依然很慢。
步子超级小,左摇右摆的。
石玉慢步跟在后面,看着,还是觉得像只灰老鼠,蹿地鼠,拖着条大尾巴随着脚步的挪动甩来甩去,一步三晃。
要是踩住……石玉正想着,脑子里的画面还没生成,前面那条尾巴突然停住,真就被他给踩住了。
小小的人儿站在那儿没有动,石玉也没动,脚尖抬起来又落下去,轻轻压住了尾巴尖。
定住的灰老鼠忽然转身,因为尾巴被踩住,脖子就被卡住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往旁边歪过去,整张脸刚好就压在石玉抬起来的鞋面上。
石玉忍着笑弯身去拉,小腿就被抱住了,爬杆似地站起来,仰起脸便笑。
外面的地上还有未全部消融的积雪,总是一丝不苟精致干净的男人也难免踩了一脚的雪,楼里暖和融化成了黑泥汤。
那张原本白净的小肉脸蛋立时脏得不能再看,黑乎乎的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依然在笑,咧出几颗小牙来显得特别白。
一边笑一边对石玉说:“爸爸,看妈妈,妈妈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