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札递给云纤,傅启正满面慈爱。“不必。”捂着闷闷发痛的伤口,云纤利落翻身下地。她休息的罗汉床前有硕大一座五扇青鸾牡丹插画屏风,屏风将屋中隔出一抹小小空间。云纤绕过它,才见到屋中景象。乌木鎏金雕百子图的八脚榻上头摆着紫檀小几,小几上放着象牙嵌百宝靶镜,白的珍珠绿的翡翠,皆映出破天富贵方可攒下的精巧劲儿。云纤捂着头,看着屋内随处可见的兽耳香炉,秀眉紧锁。香炉内升起冉冉轻烟,熏得满屋子尽是甜腻桂香。不知是香气闻得久了,还是她本就有伤,云纤只觉那味道腻得人头脑沉沉,摇摇欲晃。
鲁家巷子临近京郊,一到秋日漫山都是桂花香,云纤最喜这味道,每每到了季节都会与云绣云绮去山中采花。
云绣心细,她会将折回的桂花一点点洗净,再选了洁白棉布将之晒干。而云绮绣功出众,待桂花晒干了,她会为云纤缝制一个小香囊,让她系在手腕间。
桂花香味氤着少女体温,流散在袖中,一举一动皆可散发盈盈暖香。
云绮缝制得香囊多是八角的,二姐姐爱美,做得东西亦十分精巧,她会在香囊边角缝上几串小巧铃铛,走动时候叮叮响。
偶尔她去城中学堂寻李玉蘅,对方会在听见铃铛声时,朝她看来。
他二人定了娃娃亲,整个学堂都知晓她,李玉蘅面皮薄,会在课毕退堂时薄红着面走到她面前。
去岁秋日,她二人去山上拾柴,细碎桂花随风而起,纷纷扬扬落在头上面上,李玉蘅站在她面前,克制而拘谨地帮她摘下发尾颊边的花屑。
少年手掌炙热滚烫,灼得她心如鹿撞。
桂花香味渐浓,面颊边的手掌亦灼得人心头发慌,云纤不知为何忽觉眼中一酸。
眼前少年身影飘散,独留满室桂香。
朦胧睁眼,头上剧痛让云纤找回三分神志。
“好姑娘,你醒了。”
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响起,云纤这方发觉面颊上有一双粗老手掌,正细细摩挲她的肌肤。
豆蔻之年的少女肌肤细滑如脂,老者仿佛爱不释手反复停留。
“你受了伤。”
老者长须至腰,满头白发,可一双眼睛丝毫不见浑浊,面庞肌肤亦细嫩如婴,十分怪异。
云纤猛地起身,向后爬起。
“好孩子不必怕,到老祖宗这里来。”
强撑过脑中晕眩,云纤这才发现自己在一间宽敞大屋中。
屋中烧着地龙温暖异常,而她此时正躺在铺着绿底粉彩锦褥的罗汉床上。
“好孩子,来。”
傅启正弯着身,伸手去拉云纤脚踝:“朝凤多艰难,好孩子你受苦了。”
见云纤似胆怯一般缩在角落,老者抚着长须朗笑道:“到了老祖宗这里,日后再不必担忧性命不保,你可在我屋中住着,此处锦衣美食皆有,亦不必为一个姓名奔波。”
说着,他站起身走至书案前,自当中抽出一本册子:“我知你们都不喜府中给的名字,瞧,这上头有好多名字,你可自己选一个。”
将手札递给云纤,傅启正满面慈爱。
“不必。”
捂着闷闷发痛的伤口,云纤利落翻身下地。
她休息的罗汉床前有硕大一座五扇青鸾牡丹插画屏风,屏风将屋中隔出一抹小小空间。
云纤绕过它,才见到屋中景象。
乌木鎏金雕百子图的八脚榻上头摆着紫檀小几,小几上放着象牙嵌百宝靶镜,白的珍珠绿的翡翠,皆映出破天富贵方可攒下的精巧劲儿。
云纤捂着头,看着屋内随处可见的兽耳香炉,秀眉紧锁。
香炉内升起冉冉轻烟,熏得满屋子尽是甜腻桂香。不知是香气闻得久了,还是她本就有伤,云纤只觉那味道腻得人头脑沉沉,摇摇欲晃。
“你头上有伤,万不要随意挣动,来,过来用些吃食补补身子。”
将黄底白福纹的炖盅捧在手中,傅启正如哄孩子一般:“你面白发虚隐有憔色,吃了这紫河车炖乌鸡,可为你养血补气。”
紫河车?
听见这东西,云纤腹胃翻涌,险些呕出。
她神色冷凝:“这紫河车可是来自傅家南院?”
傅启正满面慈霭:“自然不是,那些卑贱女子所出的物什儿,怎配我等入口?”
“好孩子你快来,待一会儿凉了便不好下咽了。”
老者端着炖盅,缓缓向云纤走去,云纤一退再退却发觉此屋甚大,一时片刻竟寻不到出口在何处,亦找不到房门。
屋中挂满了轻柔纱幔,影影绰绰难以瞧得真切,只有高高房梁显示出此屋宽阔。
甩开帷幔,云纤赤着足在屋中躲避奔跑,傅启正却是跟在后头如哄小儿用膳一般,谆谆劝导。
云纤只觉他行径怪异,不似长者自重之态。
“莫跑,莫惹了我生气。”
到底年岁大了,傅启正追赶几步便觉心慌不已,他扶着雕红漆博古架喘息。
他言辞举止皆像对待孩童,看似温和却令云纤汗毛倒竖,心生恶寒。
想了片刻,云纤将头上木簪拔了下来握在手中。
见到她的动作,傅启正低声狞笑:“你倒是比别个胆子大些,不枉我上次见你便心存喜爱。”
傅启正说完笑道:“莹纺,你来劝劝她。”
话落,屋中一处纱幔微微抖动,似是有人在挣扎犹疑着是否要走出。
云纤不知莹纺是谁,正于心中纳罕时,就见纱幔中走出一道熟悉身影。
小姑娘身披素色纱衣,身下只穿着白色亵裤,赤着足怯怯而来。
她双眸黯淡,眼下满是黑青,且两颊深凹,混似被吸干了精气神一般。
半晌,小姑娘瞧着云纤欲哭不哭:“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