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谙静静看着面前不满十五、未曾及笄的小姑娘。不敢想这些话是出自她口中,可又不得不承认,真宁公主年纪虽小,心思却异常缜密。赵徽鸾看出容谙眼中的欣赏之色。说到这里,她已经不需要容谙的承认。“你恩师为保全你,不惜与你恩断义绝。你虽伤怀,但明白恩师用意,顶着世人的误解与骂名,咬死不求情。容卿,本宫对你甚是钦佩!”容谙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殿下是何时起疑的?”“集贤门外,见沈之瑶的第一眼。她礼数周到,落落大方,周身气度远不是一个大族远房旁支所能教养出来的女儿。这是第一疑。”
赵徽鸾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知容谙误会了。
“本宫并非是要犯上作乱。而是世事无常,人心无常,本宫今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之尊,明日便可能是人人唾弃的阶下之囚。”
“容卿,本宫的心之所愿,是永享这荣华富贵。”
赵徽鸾说着,抬起右掌。
“容卿可愿助本宫?”
容谙缓缓站起,看着面前人明丽的容颜,细细探究。
明明说的是“可能”,明明是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怎么从真宁公主口中说出来,仿佛她已经经历过一般?
容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抬起,带着从容与坚定,与赵徽鸾击掌为盟。
赵徽鸾笑了,清透的眼眸里映着烛光,宛若星河璀璨。
“那从今以后,容卿便是本宫的人了!”
“既如此,容卿是否可以坦言相告,你与那沈之瑶可是旧相识?”
容谙刚要收手,反被赵徽鸾握住。
掌心温温热热的,着实令人不太好意思。
“殿下,你逾矩了。”
赵徽鸾难得见他窘迫的样子,稀奇得紧,又捏紧了几分。然后瞧见容谙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嘿~”
赵徽鸾忍不住笑出声。
容谙用力抽出手,握成拳,负到身后。
“殿下,时辰不早,你该回学舍了。”
“不忙。”
赵徽鸾闪身挡住容谙去路。
“容卿,你还没回答本宫,你与沈之瑶……”
“殿下想知道什么?”容谙从方才的窘迫中缓过来,“不如殿下先说一说殿下的想法?”
“本宫觉得她不像沈家的姑娘。”
“那殿下觉得她像谁家的姑娘?”
“本宫……”
赵徽鸾沉吟稍许,缓缓道:“本宫曾去昭狱见过你的恩师,谢尚修。”
她说着,眼神瞟向容谙,留意他的神色。
果然,容谙在听到恩师名姓时,平静如水的面容有了明显波动。
赵徽鸾忍不住笑起来。
容谙一愣,反应过来:“殿下,你诈微臣?”
赵徽鸾老实不客气地点头。
“是,本宫诈你。”
“直到方才这一刻,本宫才确认沈之瑶的真实身份!”
“去年本宫办探春宴,帖子发给了燕都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妙龄小姐。唯独不见谢都御史的千金。”
“惜春同本宫说,谢芷瑶自幼养在乡下老家,说是身子弱,算命的说她压不住帝京的繁华之气,十六岁之前都不得入燕都。是以,燕都众勋贵女眷同本宫都不曾见过她。”
“但她去岁中秋满十六,入京了。谢御史入昭狱那晚,谢府后院大火,烧死不少女眷。世人都以为谢夫人母女皆葬身火海,但净之……”
赵徽鸾看容谙侧目看他,改口道:“萧青阑告诉本宫,有人救走了谢家小女谢芷瑶。”
“容卿,你好生让本宫惊喜。赶在本宫之前救人的,是你派出去的吧?”
容谙笑而不语。
赵徽鸾又道:“你于燕都无人可依,便找上了你恩师的恩师,沈大儒沈林甫。你将孤女托付给了沈大儒,是与不是?”
容谙静静看着面前不满十五、未曾及笄的小姑娘。
不敢想这些话是出自她口中,可又不得不承认,真宁公主年纪虽小,心思却异常缜密。
赵徽鸾看出容谙眼中的欣赏之色。
说到这里,她已经不需要容谙的承认。
“你恩师为保全你,不惜与你恩断义绝。你虽伤怀,但明白恩师用意,顶着世人的误解与骂名,咬死不求情。容卿,本宫对你甚是钦佩!”
容谙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殿下是何时起疑的?”
“集贤门外,见沈之瑶的第一眼。她礼数周到,落落大方,周身气度远不是一个大族远房旁支所能教养出来的女儿。这是第一疑。”
“第二疑,是容卿你与她的态度。”
“你素来待国子监众学子一视同仁,但你不经意看向沈之瑶的眼神,特别是看到她与温言一块时,你的眼神里有担忧。”
“而沈之瑶,她戒备心重,即便是与婉婉也不大往来。但她遇事总会下意识先看你一眼。便是那短短一眼,本宫从中瞧出了‘依赖’二字。”
容谙听着,不由得失笑。他暗暗点头的样子,仿佛在夸“殿下好眼力”。
赵徽鸾乐了。
她闲来无事总爱坐亭子里喝茶,可是光喝茶能有什么意思,当然得观察众生啦!
“既如此,殿下为何要帮温家公子?”
“这便是第三疑。”
“温言的心思昭然若揭,但沈之瑶的心思却如深渊,深浅难测。她看温言的眼神实在太复杂了。”
“一个女子若当真想要拒绝一个男子,有的是办法,除非她另有目的。”
赵徽鸾看容谙眸色沉了几分,看起来严肃的很。她也敛起笑容。
“容卿,谢芷瑶若愿一世隐姓瞒名,沈家自会护她周全,本宫亦会行方便助她余生无忧。”
“可是容卿,她来了国子监。这就证明她不是胆小无知的弱质女流。她很清醒,她明知本宫诓骗她,她还是愿意去见温言。”
“容卿,她宁愿忍辱负重,也不要苟且偷生。她给自己选择了一条荆棘路,本宫敬她,本宫愿助她!”
赵徽鸾推开窗,一弯明月垂在半空。晚风袭面,身后传来容谙清淡的声音。
“臣知晓了。”
夏夜寂静,赵徽鸾倚窗淡淡开口。
“容卿,如今你我结盟,有一事本宫想与你坦言。”
“本宫最初想过,是不是你对那沈之瑶有意思?”
闻言,容谙眉头动了一下。
又听窗边女子轻轻笑出声,然后回身定定看着自己。
“容卿,你是本宫在琼林宴上看中的状元郎,除本宫外,无一人可以觊觎你。你可知道?”
“既结盟,须得彼此信任。你可明白?”
容谙也来到窗边:“臣也有一事想与殿下坦言。”
“去岁金科放榜那日,臣去拜谒恩师,恩师有意想将小女许配给微臣。”
赵徽鸾瞪大了眼:“你答应了?”
猛地想起前世容谙于琼林宴当众拒婚,难道是同王贺一样,容谙是为了未婚妻谢芷瑶?
难怪他要冒险救谢芷瑶!
难怪他看温言亲近谢芷瑶时眼神黯淡!
原来……
赵徽鸾忽然觉得可笑极了。
容谙不知面前人心思的百转千回,只是看她从错愕到恍然,一会儿难过,一会儿自嘲。
他回道:“臣,拒了。”
“什、什么?”
“你刚说什么?”
“臣说,臣拒了。”
容谙颇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然后他又看小姑娘从错愕到欣喜再到懊恼。
“殿下,该走了。臣送您回学舍。”
容谙转身离开崇文阁,身后紧跟着小姑娘气急败坏的脚步声。
“好你个容谙!你故意的是不是?”
“你分明是恼本宫方才诈你,你就戏耍本宫!”
“容谙!你好小气!”
“容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