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夫一定瞎了眼。”茉莉说。“那肯定的。”两个女人都笑。“真不找了?”“找不着。”“我帮你留意。”女人还是要帮女人。茉莉突然想起陈海涛。他离婚了,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人家能不能看上高夏菁。待定。试一试都没损失。“瑜伽你还练么。”高问。茉莉说不练了。高说有点可惜。茉莉说每天家里家外,当哪吒都忙不过来。周一上班,单位要求中层以上人员上报配偶和子女情况。表是茉莉经手的。她不是中层,不用上报,但米娜得报。茉莉发现,米娜竟然隐婚许久!更奇怪的是:她丈夫叫:刘大伟。
茉莉带囡囡去果果家看棒棒。
搬回来之后,去高夏菁那串门更方便了。孩子们玩猫,大人们欣赏音乐,高夏菁不知从哪弄了套音响,说挺高级的。两个女人坐在餐桌旁听林忆莲的《伤痕》,高夏菁建议茉莉,仔细听第一句,“吹气如兰有没有,一开口就秒杀现在的女歌手。”
茉莉听了好几遍,真听出好来。
夏菁问茉莉,手风琴能不能拉出这个调。茉莉说估计有困难,《伤痕》属于布鲁斯,手风琴很难表现出那种节奏。
这次来,茉莉发现老高竟是个多肉玩家。都放在阳台上,洗衣机挡着,不深入腹地不大见得着。这个地界是猫和果果都被禁止进入的。她的自留地。
“怎么样。”夏菁很得意。
琳琅满目,叹为观止。茉莉搓手,想据为己有。高夏菁如数家珍:白菊、碧桃、三色堇、观音莲、冰莓、女王玫瑰、mozel……说完,夏菁打趣,“你可不许要,除了我婆婆和嫂子,谁也休想找我要多肉。”
茉莉不理解。不是离婚么,怎么还有婆婆嫂子。
“不过现在婆婆嫂子也不存在了。”夏菁补充。
“不存在最好。”茉莉咬牙。
“怎么,又闹矛盾啦。”高夏菁敏感,笑着问。
“没有。”
高夏菁不追究,把话折回来,“养的时候,家里还有男人,现在男人没了,多肉还在。”她苦笑,无奈地,“多肉不会背叛你。”
“你前夫一定瞎了眼。”茉莉说。
“那肯定的。”
两个女人都笑。
“真不找了?”
“找不着。”
“我帮你留意。”女人还是要帮女人。茉莉突然想起陈海涛。他离婚了,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人家能不能看上高夏菁。待定。试一试都没损失。
“瑜伽你还练么。”高问。茉莉说不练了。高说有点可惜。茉莉说每天家里家外,当哪吒都忙不过来。
周一上班,单位要求中层以上人员上报配偶和子女情况。表是茉莉经手的。她不是中层,不用上报,但米娜得报。茉莉发现,米娜竟然隐婚许久!更奇怪的是:她丈夫叫:刘大伟。
那么有意思了。
茉莉忍不住联想,会不会是米娜用她老公的身份注册了微信,然后去跟劲草聊的呢。朱劲草几次来接她下班,米娜都看到了。看她的眼神,有点羡慕。刘大伟肯定长得不怎么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米娜未免太煞费苦心。她的动机是什么呢。搞垮她顾茉莉?有必要么,她已经当了中层。还是真想吃这口腊肉?似乎也没必要,一旦闹出来,她职位都可能不保。或者根本是意淫?……
人心叵测,茉莉猜不透。
联系方式一栏,有刘大伟的手机号,她只好抄下来,用微信搜索。没搜到。茉莉把新情况跟榴榴分享。榴榴也认为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离得太远。关键现在她们也没什么冲突。
又是周三。善亚接了囡囡。茉莉和劲草去她那吃饭。小饭桌上摆着猪耳朵、红油拌肚丝。哦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时四五十块钱的紫燕百味鸡,善亚是绝对不肯买的。这回一次两盘。准备开饭,善亚又把大馒头端上来了。茉莉瞧得仔细,挨着盘边靠左的那个,又是被蒸汽荼毒的,底座一片潮湿。
是坏馒头。
“有没有酒呀。”劲草来兴致。有菜,怎么能没酒。
张善亚道:“你爸泡的药酒。”
人死了,酒还在。
劲草让拿来。茉莉起身问在哪儿,善亚忙说她去拿,在床底下。茉莉道:“我去吧,您别闪着腰。”说着就往屋里去,一番寻找,药酒找到了,里面泡着枸杞、海马。善亚去厨房找口杯。茉莉一低头,赫然发现那只泡了水的馒头,又在自己碗里了。
她打发劲草,“去看看,别让妈爬高。”
劲草和囡囡一起颠颠地去厨房看情况。茉莉手快,迅速把她和劲草的馒头对调。
满足了。
等都齐备。四口人带坐好,开吃了。善亚眼尖,看到劲草碗里的馒头变了,于是不动声色把馒头拿到自己碗里,又去厨房蒸锅里夹了一只新的给劲草。这一夹不要紧。
晚上回自己家,茉莉终于跟劲草闹开了。
“朱劲草我告诉你,我顾茉莉平生最恨三个东西,凉不唧唧的茶!泡过水的馒头!出了轨的男人!”茉莉火气大得头发差点点着了,“你妈什么意思,每次都把潮馒头给我,好馒头给你,我就不喜欢吃馒头,为了她,我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不吃米饭,那么好了,人家次次给我这待遇,什么意思呀!”
“都是巧合……”劲草语重心长。
“一天巧合,天天巧合吗,就是故意!心坏!”
“下次这样。跟我换,你把那个什么……潮馒头,是吧,给我,我还喜欢馒头泡汤呢,”他又要上去抱她,温柔灭火,“不就一个馒头么,还能引发血案啦。”
茉莉恨道:“馒头是现象,本质是什么。”
劲草背过脸,他不要听。
“你以为我想去那顿饭,我是为了和平、和谐,为了你的面子,咱们家不演双面胶,本来就是各过各的日子,真要这样,以后孩子不用妈接了,我接。”
“随你。”劲草也没了好脾气。
很快,善亚还以颜色。反击的办法是,无限制占用劲草的时间。一三五,劲草tຊ囡囡去她那吃饭。每次都弄到十点多才回家。茉莉不问,她不接招,她知道,只要她一开口问,朱劲草肯定有一大堆理由。慢慢地,二四六也被瓜分不少。剩下一个礼拜天,如果奶奶要带囡囡出去,劲草跟着,那顾茉莉就被排除在外。
本来以为是《双面胶》,突然变成《金锁记》了。劲草要当曹七巧的儿子,那就让他当去。茉莉可不做被逼死在帐子里的儿媳妇。他们出游。她就回娘家。周日晚上也在娘家住,那永远有个温暖的小屋。
茉莉背着老爸,跟老妈抱怨。顾得茂最近还是在外面会朋友。茉莉问玉兰:“爸是不是更年期到了。”玉兰道:“他玩就让他玩,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可怜的。”
“可怜什么。”
“没人需要他了呀。”
“你需要他。”
玉兰纠正,“他需要我,超过我需要他。”
“那我要不要表达一下我对他的需要。”
“不需要,”玉兰微笑,“孤老头孤老头,让他一个人待着。”茉莉又开始把话题转到善亚身上。玉兰说难免,毕竟是人家儿子。茉莉道:“妈你这个观念就不对,龙应台的《目送》看过吗。”她随即翻手机,搜那篇文章,找到了,开始读,“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读完,茉莉抬起头,强调,“不必追!”
玉兰笑着说:“人家这是什么妈,官员,有事业,她是不必追,张善亚是什么妈,退休工人,事业为零,老公去世,那点可怜的注意力除了放在儿子身上,你还能让她放在哪里?所以人家追到上海来了。”
“那是她儿子,不是她丈夫,儿子总归要有儿子的生活,她的儿子,同时也是人家的丈夫,孩子的爸爸。”
“所以让你们生两个,多少能转移注意力。”
“妈,你们这代人怎么就这么难沟通呢,这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就算生十个,我的生活也不能附着在儿女的生活上,我不是……”蛆字太难听。茉莉咽下去了。
“你这是被西方的女权思想洗脑了。”吴玉兰批评。
“人还是应该独立。”
“等你到他妈那岁数,再体会体会。”即便说最严厉的话,玉兰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反正我得找她谈。”
“不要直接冲突,”玉兰说,“找你劲草谈,实在不行,让他来,我跟他说。”
“我直接找他妈说,没什么不能摆在桌面上的。”
“那你就等着离婚吧,”玉兰语速加快,“不要心存侥幸,你跟他妈掉水里,他永远是先救他妈,老婆还能再找,妈妈只有一个。”
“离婚不可怕。”
“嘴硬。”
“高夏菁离了,不也过得挺好。”
“苦的时候你没见着。”吴玉兰叹息。
言出必行。
凑个空,两边拉和拉和,茉莉把高夏菁和陈海涛凑到一张饭桌上了。意思没明说,属于朋友聚会。但两方都理解这顿饭的目的。高夏菁一洗烈焰红唇,变成清秀碧玉,这路子,还是茉莉给指的。从餐厅出来,茉莉让海涛送高回家。高忙说不用,她打车。陈海涛也没坚持。
隔些日子,茉莉问夏菁。夏菁的意思是,男方条件太好,恐怕未必看得上她。茉莉说那可不一定,海涛不是那种庸俗的人。高夏菁索性挑明了,她说她不想处男朋友,对她来说没又意义,她现在需要婚姻。可是,她和海涛都有孩子,且都是男孩,年龄都不大,这阻碍就巨大了。
茉莉劝道:“有孩子的人就不再婚了么。”
高夏菁笑而不语。
茉莉说:“我反倒觉得,你要趁着孩子小,迅速再婚,否则再过几年,孩子大了,懂事了,反对意见就大了。”
高夏菁却说:“可是我不可能把他的优先级摆到我儿子前面,”停顿半秒,“他也是一样。”茉莉着急,说难道你还想往下找,没有经验的更难。高夏菁再次感谢茉莉,说合适的话,会处处看。
海涛那边始终也没动静,茉莉这才理了解夏菁的退缩。她是给自己留面子,找台阶下。她和海涛之间的主要问题不是孩子,而是阶层。海涛有三套房子,风生水起的事业,她呢,只有个不知道是租还是买的大开间,和永远卖不出去的理财、保险。高夏菁找陈海涛,那是高攀。是她顾茉莉欠考虑了,才把这两张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牌桌的牌凑到一块。半路相逢,没有前情,想要让这个年纪的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难度太大了。婚姻市场也是市场,尤其是二婚,更要复合公平交易的原则。茉莉替夏菁难过。她这样住开间的女人,下半辈子似乎只能靠自己。
相亲事件过去后,茉莉遇到一件猜不透的事。有人通过手机号搜索加了她微信,但还没等茉莉说话,对方又把她删了。茉莉找榴榴分析。榴榴建议她不用过于敏感,有时候那种做微商、保险和搞营销的人,也会乱加的。茉莉果断调整隐私设置,不许任何人通过手机号搜索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