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俩误认成白鸽的妇人是同村的邻居,姓洪。那个叫洪全有的媒人就是她的父亲。洪家原本不在石桥村,多年前洪二妞嫁到这里,洪全有常到女儿家里住,这才跟白家老爹的关系热络起来。两家关系很好,前两年洪全有喝多酒骑电动三轮车带老婆回家,结果半路车子掉下山沟,老两口一个死了,一个瘫痪在床。连老洪的葬礼都是白家婶子去照应的。因了这层缘故,洪二妞特别感激白婶。平时白老爹不在家,她就每天来给白婶送两次饭,再陪着说会儿话。刚刚送完饭打算回家,正好撞见了贾楠她们。
看见石桥村所在的那架苍茫山峦时,夜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
早上的大风终于催来了乌云,深蓝色的天空骤然变脸,风夹着雪粒吹得车窗噼啪作响。隔着车窗往前看,无数白色雪花在明亮的灯光里狂舞。
灯光尽头的土路上,白家的屋顶已经有些变色了。
刹车声在飘雪的夜里显得极其刺耳,三个人一起向前栽,又被安全带拽了回去。郑钱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前面有个坑。”
即使没有那个土坑,车也停不安稳。土路地温高,雪花落下就化了,泥泞打滑,他们的车子正堵在白家人下山的路口上。
三个人跳下车,方芳芳拍拍贾楠的包:“双节棍装在夹层,最好别用,发现不对就赶紧退到我身后。”
“那你呢?”
“我用不着。”
俩人背后传来一个哭笑不得的声音:“小方,我能问一下你车里为什么会有这些玩意儿吗?”
俩人背后传来一个哭笑不得的声音:“小方,我能问一下你车里为什么会有这些玩意儿吗?”
郑钱举着个比胳膊还长的扳手,满脸都是无可奈何:“我怎么觉得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咱们是要去打群架吗?”
“不,这叫见义勇为。”贾楠攥着包张望:“希望来得及。”
夜色四合,白家院子里亮着灯。雪下的时间不长,地上没有变色,看不出什么脚印。
她回过头:“按计划行事,三次方跟我去敲门。郑总在门外戒备,有人跳墙的话一定要按住他。”
“叫我郑钱……算了,你们俩小心。”
车灯熄灭了,贾楠和方芳芳提着俩纸袋去敲门。
沉闷的砰砰声响了几下,里面没有回应。笼罩在贾楠心头的那块阴影越来越大:“莫非我们来晚了?”
方芳芳退后一步看着高高的院墙:“翻进去?”
没等她起跳,门缝里传来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俩人屏息静听,先是一个略显慌乱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没等她起跳,门缝里传来了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俩人屏息静听,先是一个略显慌乱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在说什么?”
“听不清楚,哎,有人出来了。”
里面的房门开了,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穿越院子,朝着大门走了过来。紧接着,红漆铁皮大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有人在转动门栓。
大门打开的一霎那,方芳芳疾冲上前,一手扳住来人的肩膀一手反制扣住向下压:“别出声!”
“哎呦,谁啊?”
声音尖细高亢,是个女人。
贾楠心中一震,神差鬼使地喊了一句:“白鸽?”
群山寂静,这两个字带起了刺耳的回响。被按住的女人僵了一下,继而更加拼命地挣扎起来。
“真的是你?!”贾楠扑上去捧起她的脸:“你没死?”
一张过早衰老的脸出现在她的双掌之间。原先姣好灵动的五官被岁月蹉跎成了一个妇人,贾楠看不到任何熟悉的影子。
她不是白鸽。
门内传来愤怒的呼喊声,白老爹举着根奇怪的棍子跑了出来:“谁啊?拉着我大侄女干啥?”
大侄女?
埋伏在暗处的郑钱也跳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个扳手:“放开她……”
喊到一半他就停住了,几个人面面相觑。白老爹怒目而视,站起来的妇人瞪大了眼睛,贾楠和方芳芳冲他疯狂摇头使眼色。
郑钱咳嗽一声放下扳手:“那啥,车子修好了。”
10 分钟后,贾楠和方芳芳坐在堂屋里,俩人提来的纸袋子摆在桌上。
袋子刚才扯破了,黄色的烟盒与红色的酒盒露了出来。白老爹坐在另一边,正举着电话不断地嗯嗯哈哈。
电话那头是贾楠的父亲。
电话那头是贾楠的父亲。
刚才确认过孙鹏没来,贾楠就按路上的计划,假借父亲的名义来探望白叔叔。因为提前跟父亲打了招呼,两个老友自然而然地借着贾楠的电话唠起了嗑。
趁着白老爹打电话,方芳芳小声问:“郑钱呢?”
“去送洪姐姐了。平白吓了人家一跳,不得送人回去啊。”
被她俩误认成白鸽的妇人是同村的邻居,姓洪。那个叫洪全有的媒人就是她的父亲。
洪家原本不在石桥村,多年前洪二妞嫁到这里,洪全有常到女儿家里住,这才跟白家老爹的关系热络起来。
两家关系很好,前两年洪全有喝多酒骑电动三轮车带老婆回家,结果半路车子掉下山沟,老两口一个死了,一个瘫痪在床。连老洪的葬礼都是白家婶子去照应的。
因了这层缘故,洪二妞特别感激白婶。平时白老爹不在家,她就每天来给白婶送两次饭,再陪着说会儿话。刚刚送完饭打算回家,正好撞见了贾楠她们。
因了这层缘故,洪二妞特别感激白婶。平时白老爹不在家,她就每天来给白婶送两次饭,再陪着说会儿话。刚刚送完饭打算回家,正好撞见了贾楠她们。
“明天得跟人家道个歉,刚才太莽撞了。”贾楠打量着四周。
屋子里头没怎么装修,外面看着挺气派,里头就差点意思。地板砖铺的是最差的那种,白色地砖都踩出磨砂感了,墙上的乳胶漆也没涂匀,东一块西一块的。
看得出这家人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贾楠暗忖,卖女儿得来的钱看起来还是不够花呀。
想到女儿,她又想起了孙鹏。看这样子孙鹏应该还没来,贾楠没法明着提醒白老爹,如果把话挑明,就等于指控他们夫妻俩纵凶杀女。
没办法,只能先想办法留下过夜。
还好,白老爹也没有赶他们离开的意思。
“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想不到你爸还惦记着,专门让你来看我。今天都别走了。刚刚二妞送来的有饺子,我再炒个菜,今天咱们爷几个喝一杯。”
挂了电话,白老爹情绪高涨。他小心地摸了下那几瓶烟酒,这可都是好东西,那烟一条单价就好几百,两瓶五粮液更贵,都得上千。
挂了电话,白老爹情绪高涨。他小心地摸了下那几瓶烟酒,这可都是好东西,那烟一条单价就好几百,两瓶五粮液更贵,都得上千。
这可不能喝,存起来回头给儿子结婚的时候用。
想到这,他咦了一声:“那个小伙子呢?雪下大了,可别让他走啊。”
“他去送人了马上就回来。叔叔您跟我说厨房在哪,我来做饭吧。”
贾楠的乖巧让白老爹更加开心,一老一少系着围裙进了厨房。方芳芳在堂屋还能听见俩人的对话。
“白鸽要是有你这么出息就好了,大记者呀。能赚不少钱吧?不过啊,不是叔叔说你,女孩子还是得顾家,你爸刚刚都说了,你老是在外面跑,都不回家给他做饭了。”
“是,您说的对。叔叔,阿姨在哪个屋呢?我还没跟她打招呼呢。”
“不用管她。今天她上楼去收东西,突然就犯了病,不到 4 点多就睡了。那不,西屋的灯都没亮,肯定还睡着呢。我嫌她吵,平时都让她自己住一屋。”
西屋寂寂无声,面朝院子的窗户里一丝光都没有。门外摆着白老爹刚刚举着的那根棍子,原来是一根底端带滑轮的拐杖。
西屋寂寂无声,面朝院子的窗户里一丝光都没有。门外摆着白老爹刚刚举着的那根棍子,原来是一根底端带滑轮的拐杖。
晚饭吃得宾主尽欢。郑钱很适合捧哏,跟贾楠一唱一和把白老爹捧得心花怒放。
酒过三巡,白老爹有点喝高了,醉眼惺忪地感叹起生活的不易。
他说自己本来在县城干得好好的,家里老太婆突然犯病,洪二妞招呼不住,只能打电话把他叫回来。
“一天好几十啊,这老太婆真是要活活拖死我。”
“阿姨这病有什么症状啊?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别耽误了。”贾楠帮他把酒倒上。
“什么症状?折腾人的症状!”白老爹一口喝干,斜乜着西边抱怨道:“去年地震,咱们这边有震感。其实就是楼晃了几下,她就吓得跟什么似的,差点从二楼跳下来。”
跳楼当然没成功,可是摔到了后脑勺。
白老爹当时不在家,好在洪二妞那天来他家送东西,看见婶子摔倒,赶紧叫来了回家探亲的小叔子,俩人开车给白婶送到了镇医院。
白老爹当时不在家,好在洪二妞那天来他家送东西,看见婶子摔倒,赶紧叫来了回家探亲的小叔子,俩人开车给白婶送到了镇医院。
“洪二妞真是个好人啊,跟她爸一样。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家把手术费都垫上了,天花板也给我补好了。”
“天花板怎么了?”
“还不是地震闹的。这房子修得也有年头了,二楼的吊扇安得早,地震那天一晃荡给甩掉了,老太婆是因为这个才摔倒的。”
“那阿姨恢复得怎么样了?”
“吃喝都不耽误,就是脑子不清楚,话也说不清,动不动就说有鬼。”
有鬼?
会不会是偷偷潜回来的孙鹏?
贾楠试探道:“会不会阿姨说的鬼,其实是人呢?”
“人?什么意思?”
“我是说,也许她看到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人。但是脑子转不过来,就只能说那人是鬼?”
“我是说,也许她看到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人。但是脑子转不过来,就只能说那人是鬼?”
咚的一声,酒杯墩在了桌子上。
白老爹面色大变,鼻翼急速地翕动着,嘴巴张了张,最终闷闷地说了句:“吃饭。”
贾楠和方芳芳对视一眼,有“鬼”。
当天晚上贾楠和方芳芳睡在二楼,郑钱安置在一楼东屋。
睡觉前贾楠拒绝了郑钱值班的提议,仨人分班守夜,2 点以后归郑钱,之前则由她俩负责。
“我不确定孙鹏今晚会不会来,但白叔叔的反应很不对劲,他肯定多少已经有所察觉了。”
郑钱点头:“大家手机都别关,遇到危险相互通知。”
调试好手机,三人各自回房。不多时,各屋灯光依次熄灭。贾楠撩开窗帘看了一眼,最后一个熄灯的是近邻着西屋那间房,白老爹的卧室。
关灯的本意是为了打消孙鹏的戒心,让他有机会潜进来。可贾楠忘了,黑暗一旦降临,睡意也就跟着来了。
关灯的本意是为了打消孙鹏的戒心,让他有机会潜进来。可贾楠忘了,黑暗一旦降临,睡意也就跟着来了。
一开始她还和方芳芳坐着聊天,说着说着,三次方就开始打哈欠,不一会儿睡着了。贾楠还想坚持一下,可滔天的困意冲破了意志,她也迷迷糊糊陷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什么声音吵醒了。
从被子里钻出来,贾楠觉得自己肯定听到了什么声音。一种蹑手蹑脚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
还有拖拽声,像是谁在地板上拖着什么笨重的东西。
拖拽?贾楠立刻清醒过来,天花板上的吊扇在气流的作用下微微动了一下,有风。
哪来的风?她坐了起来,方形的月光从窗外洒落地面,房门敞开着。
有人刚刚打开了她们的房门。
“三次方,醒醒,快醒醒。”
回答她的是一声不成调子的呢喃,方芳芳睡得格外沉。贾楠咽了下口水,摸出枕头底下的双节棍穿上了鞋子。
走廊上没有光,通往一楼的楼梯处漆黑一团。她努力不往那边看,沿着走廊小心翼翼向前走。
没走几步,她觉得脚下声音不对。鞋底像是踩到了泥巴,咯吱作响。贾楠弯腰摸了一下,湿乎乎凉飕飕的,是雪水。
有人刚刚从外面进来,穿着粘雪的鞋子上了二楼。
她压抑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把双节棍举在胸前朝黑暗逼近。
二楼有 4 个房间,西边那间通向阳台,此刻屋门大开,黯淡的月光从门缝里流淌出来,勾勒出一块模糊的梯形。
虽然光线晦暗,但已她足够看清楚那一串湿乎乎的黑色脚印了。它们一直通向梯形的尽头,消失在屋里。
雪越来越大,贴近阳台能听到簌簌的雪花飞舞声。贾楠一脚踏进西屋,最先看到的是白鸽身上的衣服。
不对,是白鸽的床单。
门窗大开,呼啸的北风夹着雪片在屋子里打转。明亮的雪光反射进来,她看见屋子中央吊着的那块床单正在风雪中毫无章法地打着旋儿。
那是夹在信封里寄给她的碎布,也是在地基下挖出的碎片。在那块的蓝色底子上,无数红色的凤凰随着风声飘然起舞。
一个黑影站在床单后面,湿答答的足迹把她和贾楠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