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我进去。”叶夏说：“再等等吧！不过哥哥，你得记住我说的，不要再管这件事了。”我突然觉得她是要一个人去做点什么，急道：“叶夏，你到底要做什么？”叶夏平静地说：“让事情成为他本来的样子。”“叶夏，我们不管这些事了，那些死了的人就死了吧！我们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叶夏笑得很开心：“哥哥，已经回不去了，你心中那个可爱的妹妹早就不在了。”“你要做什么？”我继续追问，完全没意识到她话里更深层次的意思。
回到家，我推开窗往外望去，稀疏的雨点开始坠落，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中雨，地面上倒映出霓虹。雨下了半个小时，还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我吐了口烟圈出去，感觉腿有些酸，便回沙发边坐下。
秋雨的声音很浅很整齐，听着能让人心安不少。我戴上耳机，关闭房间的灯，静静地坐在黑夜中。
妹妹已然承认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操作，我却不愿意相信。记忆中的妹妹，就算变化再大也不至于会想着要杀父母或者将一个花季少女逼得要跳楼。白天一时气急，连逼迫我跳楼的事都怀疑到她身上，可真是如此，她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回想小时候的妹妹，整天扎着两个小辫子，她总是爱笑，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如两片雪花挂在脸上，而且从不淘气。每次和我在一起必定要拉着我的小指头，甩过来甩过去，甩累了，便张开双手，眼睛眨巴看着我喊：“哥哥，抱。”渐渐她长高了一点，抱不动了，就背着她。她在我耳边唱：世上只有哥哥好……
唱得累了就趴在我的肩膀上睡觉，我的肩膀上常沾满她的口水。她说，哥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说，你长大后要嫁人，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一家人就会变成两家人。她说，哥哥，长大以后，我在你身边保护你，你看，我现在都有你高了。我拍拍她的头说，从来都是哥哥保护妹妹的，再说，我以后肯定会比你高。她说，哥哥，再见，你要来看我。我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见已经是二十年后。
回忆着过往的一切，又想笑又想哭。我站起身拿起伞就跑下楼，雨落在伞上，落在树上，落在地上，组合成轻快的交响乐。
我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往零一大厦驶去，下车后快步走到电梯口，拨打叶夏的电话。叶夏接起电话，带着点欢快的语气说：“哥哥。”似乎完全没把白天我说的那些话记在心里。我吸了下鼻涕说：“我在实验室的电梯口，想见你。”
“真的？”叶夏有些激动，马上有些沮丧地说：“可是我出不来。”
我说：“那我进去。”
叶夏说：“再等等吧！不过哥哥，你得记住我说的，不要再管这件事了。”我突然觉得她是要一个人去做点什么，急道：“叶夏，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夏平静地说：“让事情成为他本来的样子。”
“叶夏，我们不管这些事了，那些死了的人就死了吧！我们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叶夏笑得很开心：“哥哥，已经回不去了，你心中那个可爱的妹妹早就不在了。”
“你要做什么？”我继续追问，完全没意识到她话里更深层次的意思。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只是那时候你可别太过伤心。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长大后我保护你。现在看来，我并不是说着玩的。其实夏至姐姐很好，你就和她一起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我疯狂地按着电梯：“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像交代后事一样。我会保护我自己，你出来见我。”冲进电梯，可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下到实验室。我哀求道：“求你了，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父母都没了，我只有你了。”
叶夏哈哈笑了两声，似乎有些悲伤，似乎流泪了，似乎在强颜欢笑，她说：“我也只有你了。如果我们从小正常地长大，现在我都可能当姑姑了，你说是不是？”我痴痴站在电梯里，无法说出一句话，叶夏接着说：“你知道吗？其实父亲说出让我跟刘董走的时候，我真的挺伤心的。她说刘董会像待亲女儿一样待我，你不会明白这句话有多可笑。我在实验室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实验品，都忘记了外面长什么样了。”我呆呆地问：“不是离开的时候，实验就已经快完了吗？”
叶夏笑笑：“其实那个时候，实验才刚刚开始呢！不管留下与否，都没能逃过还是实验品的宿命，无论是你还是我。”叶夏好久没有说话，我问：“怎么不说了？”
“实验的最终目的是要我们死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完成，从一开始便是这样。你以为父亲是因为贵叔一家三口的死亡才停止研究的吗？”
我看了一眼摄像头，走出电梯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不过也不能把话说太满，毕竟他们哥弟还是有些情谊的。停止最重要的原因是父亲发现研究要达到的目的。不管记忆的提取，意识的交换，所有的研究其实都是在让AI拥有人的一切行为。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人类有一项最迷惑的行为，便是自杀。你觉得让AI自杀这件事可能吗？”
我完全愣在原地：“为什么要这么疯呢？研究的意义在哪里？”
“我想你也听说过硅基生命这个词，既然是生命自然也要踏入轮回。”
“什么意思？”我不解。
“如果数字永生了，一个意念存着有什么意义？他必然还需要相对应的同类，你当刘董仅仅是为了那点意识的永存吗？他需要的是当硅基生命的时代开启的时候，能成为主宰。”叶夏接着说，“AI基于程序，世界上没有完美程序，是程序就会存在漏洞。非控制的AI，或者用硅基生命形容更合适一点，他们的自我复制，智商都在很高的水平，如果出现一个反叛，就可能达到不能阻止的地步。刘董的想法很有意思，又要让他们有自主思考，又要牵着他们的命脉。如果基于纯指令的控制，造些废铁机器人就可以了。他认为硅基生命出现反叛，最简单的方式不是对战，而是让其自我毁灭。你知道你所谓的那点复仇有多搞笑吗？为了一个女人。其实从头到尾人家都只把你当一枚棋子，放心大胆地让你进实验室，毫不在乎地让你知道这么多东西，又让你轻易出去。就没把你当回事，现在想明白了？”
“既然没把我当回事，为什么要让我去密室，又为什么要让我死？”我走出地下停车场，雨已经停了，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问道。
“你想一下你为什么会去，偶然吗？夏至收到邮件，邮件上有你的名字，她叫你一起去，你不觉得所有的一切不是偶然而是在有人推动？”
我走着，鞋子进水了也没管：“这么一说是有那么一点被人设计的感觉。关进密室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你的AI芯片。父亲留了一手，在移交成果的时候，对芯片进行了一个定时加密，偏偏加密是在他死后才生效的。AI的训练中断，只有你能够开启。父亲算漏了一件事，就是他已经研究出记忆提取这项成果了。我们所有的参与者除了贵叔，都被植入过芯片，芯片便是同步记忆的和神经元活动的。父亲虽然将加密这件事的信息给擦除了，但数据删除后可以找回，记忆信息删除后也可以找回。所以你安稳地过了这么多年，又被卷了进tຊ来。至于逼你跳楼这件事，叶飞从小就喜欢夏至，从白房子出来的你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了。无论叶飞还是你，都不明白所有的一切。叶飞自认为通过我杀了父母，杀了夏至的父母，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可这些在刘董看来，就是过家家。因为人的欲望，也许他是真的喜欢夏至，才会想着要除掉你。”
我坐到了潮湿的石凳上：“那么杀害父母的指令是由我去执行的？”
叶夏叹了口气：“既然可以操作所有人的意识，为什么还要你去多此一举呢？你以为陈警官说的目击证人是骗你的？你的记忆都是制作好的影像同步到你脑子里的，目的只是为了激发你在密室里探索出他们想要的一切。如果真是你，警察早就找上你了，我真是担心你的智商。”
“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么多？”
叶夏好久不说话，突然喊我：“哥哥，当洪流还很小的时候，我们可能从来都觉得那并不可怕，可突然间你被淹没，才会意识到自己那不可以一世的自以为是。我以为我可以拯救一切，但我输了。我想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我突然站了起来，往地下停车场冲去，喊道：“怎么回事？你出了什么事？”
叶夏带着苦涩说：“哥哥，其实，你知道父亲为什么给我们起名叶生和叶夏吗？”
“管他为什么这么取？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边跑边着急地喊。
“其实，叶生和叶夏，连起来是生如夏花的意思。明天就要立秋了，夏天就要过去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刚才我也正要给你打电话。本来不想告诉你一切，你可以去找个地方重新生活，但你不会去的，已经入局再难出局。昨天一整天都没打通我的电话，你也没意识到我怎么了？对，我昨天就死了。当然现在说话的也的确是你的妹妹，不过只是些数据堆积起来的东西，我有些迷茫，完全看不见自己身体，像是处在一个全是黑色的太空中，周围空荡荡的，我竟然有些害怕。原来AI也会自杀，再见了，哥哥。”
我眼泪突然抑制不住地流出来，哭喊道：“叶夏，你别！别啊！别！妹妹，别！”
电话里传来忙音，地下停车场里一切静悄悄，安全通道指示灯绿得凄凉，我站不住跪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