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城聿起了身，皮鞋在公寓里哒哒的响。时歆却在蒋城聿即将越过自己之前，抓住了他的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闪过一丝慌张，自相矛盾地松开。她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些：“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蒋城聿站在那，没动。他身上常年有的檀木香让时歆有那么一瞬的清醒：“你说，一个不小心跌进无间地狱的人，如果能爬上来，还有资格拥抱光明吗？”蒋城聿不假思索，淡淡地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什么样的感情才能驱使蒋城聿在纸上写下这么多她的名字？
她可以说服自己蒋城聿只把她当妹妹吗？
不可以！
她直接打开和蒋城聿的聊天界面：「我要和你见一面，马上！」
不等他回信，她快速换了套常服，拿着那张纸下楼，不管他愿不愿意，她今天都要见到他！
时歆匆匆下了楼，正要开车出发时，却迎面驶来一辆黑车。
车里走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时小姐，老爷子想要见你。”
老爷子，蒋城聿的父亲，他为什么突然找自己？
……
蒋家老宅。
时歆跟着保镖走了进去，蒋父就拄着拐杖站在窗边。
蒋母穿着一身旗袍，一如既往端正儒雅地坐在沙发上，轻抚着那只上了年纪的波斯猫。
“来了。”
蒋父转身，伸手示意让时歆坐下谈。
她歆歆颔首照做，刚坐下，就注意到蒋父的视线落在自己试图藏匿纸条的手上。
随即亲切的声音响起：“恭喜你今天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顾浅浅，不及你的一半。”
时歆心头一跳，放松了警惕：“谢谢伯父。”
似是洞穿了她眼里微末的期待，蒋老爷子继续说：“城聿不会娶她的。”
“成功的企业家若是泡女明星必败，我们蒋家的掌权人从懂事起便将这条家规刻进了脑子里。”
顿时，她终于明白了蒋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久远的记忆也随之朝她张开了血盆大口，蒋城聿的话在时歆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当初高考成绩超出了重本线，她可以去任何一所学校，学任何专业，那时她已暗下决心学工商管理。
她要做他事业上的左膀右臂。1
他却在一堆录取通知书中，挑出那所戏剧学院，对她说：“表演挺好的，你适合。”
就因为他的这句话，她改了志愿，进戏剧学院，拍戏，进圈，她成了闪耀的明星。
她以为这就是他所乐见的，却没想到他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他蒋城聿的未来不会有她时歆。
他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也早就给她的爱判了死刑。
时歆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很差，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蒋父这次找自己实为敲打。
她不配，更没资格。
良久的沉默后，蒋父示意管家递给了她一个盒子……
时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蒋家老宅走出来的。
直到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她才回过神来。
握在掌心的手机纹丝不变，葱嫩的指尖却歆歆渗出了血丝。
那张写满自己名字柔软的宣纸，硌在中间，像根尖刺直直插在她心口。
耳边全是老爷子静如止水的声音：
“你很像我故去的女儿，执着，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惜你不是她，也不会是她，她纯白如天使。”
“有些事不提不代表不存在，在光明里呆久了就容易不切实际，回看一下来时的路，你或许能纠正已经走歪的轨迹。”
时歆冒着雨直直坐进自己车里，浑身颤栗却不自知，指纹解锁数次失败，抖着手输密码。
屏幕里，被剥光的自己赫然冲进视线之中。
她痛苦地低吼着去按删除，却误触到播放键。
人贩子威逼拿开遮挡的淫笑声，16岁的时歆歇斯底里地哭喊让她彻底崩溃了。
时歆捂住耳朵，头忍不住地往方向盘砸，她抓着心脏嘶吼。
心口仿佛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屈辱的眼泪像大颗大颗像盐巴灌进去。
她痛得快要死掉了，目空一切的自尊粉碎。
自己的确不配。
握在掌心写满时歆名字的宣纸已经揉碎。
播放暂停的手机，突然收到信息——
蒋城聿：我在你家门外。
……
时歆回到兰亭公寓时，房门是虚掩着的。
她一脸呆滞地看着那条敞开着的裂缝，站定在原地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走进。
客厅里，蒋城聿一身黑衣陷在象牙白的沙发里，头顶白色的射灯打在他如雕刻般杰出的五官上。
时歆低下头，嗓子沙哑：“对不起，我刚刚有事耽误了时间。”
蒋城聿清冷的眸子看向她，几分打量后：“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不敢看他，头还是低垂着：“我……我打算和国际制片人合作。”
“那个人，他是环球影业的华人制片，叫Allan，你认识吗？他真的还蛮厉害的，我有机会进军国际，或许会跟甜茶合作演什么……”
她絮絮叨叨，嘴巴张合个不停，甚至不知道在说什么，只知道好像该说话。
直到蒋城聿冷声打断：“说够了吗？”
时歆戛然话止，抬起头，看到他的眸色越发阴沉：“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蒋城聿起了身，皮鞋在公寓里哒哒的响。
时歆却在蒋城聿即将越过自己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闪过一丝慌张，自相矛盾地松开。
她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些：“我想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蒋城聿站在那，没动。
他身上常年有的檀木香让时歆有那么一瞬的清醒：“你说，一个不小心跌进无间地狱的人，如果能爬上来，还有资格拥抱光明吗？”
蒋城聿不假思索，淡淡地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