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之间的交流,总是那么令人尴尬。或者蹩脚,或者根本没有交流。顾易打破沉默:“爸,我妈都……那么多年了,你不考虑再找一个?”“嗯?”顾群贤吃惊地看着顾易,这又是拿话噎他呢吧?“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找了!”“嗯?”,顾易眉头皱了起来,沟通起来就这么困难吗?“以后,能不能不喝酒了?”“嗯?嗯!”,顾群贤夹菜的筷子顿了顿。顾易起身,时间差不多了,答应了给郑梓颜买豆浆的。
顾易再三确认,这些消息确实无误后,头更大了。
好多东西都解释不通啊。
一中是县里最好的学校,多少人挤都挤不进去,结果许茹芸从一中转到低一档的二中,没法解释。
上次的全县统考,许茹芸的成绩全县第一。
像这样的成绩,别说是县里,估计市里对于这样的人物都要抢疯了。
一中怎么会把这样优质的资源放出来,而且还是给了二中。
不论是对于学校,还是许茹芸个人,这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这更加证实了许茹芸的卷子有问题,她不是不会,只是故意在压分,这又是为了什么?
这中间必然有个极大的变故……
顾易交代郑梓颜,让对方继续打听许茹芸的消息。
两人在辛靓家门前分道扬镳。
顾易还有一个任务,这个任务与父亲相关。
……
顾群贤一个人在家,眼神涣散、双颊红红的,看来又是喝了点小酒。
侧卧在放着爱人牌位的方桌前,手掌抚摸着黑色的牌位,十分温柔。
甚至还将自己的脸贴到牌位上,就像贴着爱人的脸一样……
他的眼眶红红的,仰面向上,这样眼泪就不会留下了吧……
“黑女啊,要是那天晚上我没出去打麻将就好了。”
“打就打吧,还打得那么晚。”
“晚就晚吧,睡觉睡得那么死,你叫我……”
“你叫我好几遍,我都……我都没听到……”
“你……你应该很疼吧。”
原来不是眼睛朝上,眼泪就真的不会向下流。
他擦了一把眼泪,继续向自己的爱人诉说着、忏悔着:
“我,我对不起你啊,女。”
“我要是……要是不睡那么死,如果,如果早一点,早几秒钟的话,都不会是那样的结果”
“我,我是畜生啊。媳妇,自己的媳妇死在同一个被窝里,直到早上……我才发现。”
“会,会有这样的丈夫吗?”
“我,浑蛋啊我!”
他对着自己的脸扇去,一下,两下……
手上、脸上,都是眼泪、鼻涕的混合物。
他还在继续扇,对他而言,这点痛又算什么。
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是永远无法原谅的罪人。
那天,他打麻将打到凌晨3点。
回去衣服都没脱就钻进被子呼呼大睡。
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觉得冷,彻骨的那种冷。
爱人脸上惨白惨白的,嘴角还淌着血,一摸,都凉透了。
医院给的证明是死于突发心脏病,死亡时间在凌晨4点左右。
他想起,自己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好像是听到妻子的呼喊。
但他太困了,根本没有起身。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错过了最tຊ佳救治时间。
她,当时一定很痛吧?她把最后的信任给了枕边人,可他……
向来好脾气的小舅子,冲上来就给了他一拳,打得他鼻子都歪了。
可是……
这些还重要吗?死去的人还能复活吗?
他失去了本该可以跟自己长相厮守的人。
她温柔、贤惠,对孩子没得说,对自己也没得说。
忙完工作,回家还要做饭、洗衣。
丈夫出去打麻将,他也只是嘴上骂两句。
这样的女人,竟然……就这样没了?
那个该死的人是他才对啊!
他不停地对着自己脸上扇啊扇,若不是还有个儿子要抚养,他早就……
他不停地用酒精麻醉自己,希望能减轻自己的痛苦。
可是醉酒后的他,好似变得更加清醒。
那晚的情形,就像是放电影一样在自己眼前重演。
影片,放得很慢很慢……
一帧一帧、一幕一幕,反复播放,刺激着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啪!”
是门开的声音。
他的第一反应,是两只大手去擦自己的泪水、鼻涕。
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不能回头,继续胡乱擦着,一定不能让别人看见他的这幅狼狈样子。
可是,顾易已经看到了。
满屋的酒气,父亲颓然倒在地上的身影……
不用看到父亲的脸,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一世,他恨自己的父亲。
同一个被窝躺着,死了一个人,父亲竟然都不知道?
这还是人吗?怎么配做人家的丈夫?
既然睡得那么死,那为什么不自己去死?
父亲喝酒,他从来不劝。
对他而言,没有上去给那人两拳就算不错了。
就是那个人害死了自己母亲,更该死的是那个人才对!
喝吧喝吧,咋不喝死你?
他曾这样恶毒地诅咒自己的父亲,直到父亲真的走了,死于过度饮酒,死于长期抑郁。
那时,他才明白世界上跟他最亲的两个人,都走了!
收拾父亲遗物的时候,床上的抓痕、桌上的抓痕,衣服上的血迹……
那都是父亲用指甲一下一下抠出来的,父亲原来也一直在后悔,最痛的那个人是父亲才对……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有的东西失去了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幸运的是,顾易有了这次弥补的机会。
他不会允许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他没说话,拿了一条热毛巾,给父亲擦去脸上的污秽,擦去手上的血污。
父亲没有反抗,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还是醉了的好,一个清醒的父亲如何这样面对自己的儿子?
一个清醒的儿子,又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清醒的父亲?
他必须醉!
顾易将父亲拖到床上,脱掉衣服,盖上被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轻轻关上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手湿了,刚刚触碰过自己的眼睛……
第二天,父子二人坐在一起吃饭,谁也没有言语,当做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父与子之间的交流,总是那么令人尴尬。
或者蹩脚,或者根本没有交流。
顾易打破沉默:
“爸,我妈都……那么多年了,你不考虑再找一个?”
“嗯?”
顾群贤吃惊地看着顾易,这又是拿话噎他呢吧?
“你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找了!”
“嗯?”,顾易眉头皱了起来,沟通起来就这么困难吗?
“以后,能不能不喝酒了?”
“嗯?嗯!”,顾群贤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顾易起身,时间差不多了,答应了给郑梓颜买豆浆的。
临走时,又突然转身,向父亲伸出手。
“拿来,银行卡!”
“嗯?”
“以后银行卡我保管,免得你喝酒!”
“嘿,你小子!行吧,行吧!”,反正这卡以后都是留给儿子的。
拿到银行卡后,顾易骑着自行车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