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清醒了一半,为自己行为感到了后悔。这可是他最后一杯香槟了。舒尔茨当着他们的面,握着景澜的手离开。好吧,他也借着酒劲,胆子肥了。景小姐的手如tຊ他想象那样柔软。景小姐没有甩开他,他很开心。"我们这是去哪儿?"舒尔茨拉着她往住房处走,景澜好奇。舒尔茨在一个门前停下,从口袋里翻钥匙,景澜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一阵吟哦。熟悉的声音,她听得顿时脸一热。"噢,莱斯和克林曼在辛苦的劳作。"舒尔茨也听到了,打开了房门,他拉着她就要进去。
汽车穿过丛林,只听得外头的簌簌的风声。慕尼黑以南的郊外,背靠阿尔卑斯山脉,天公作美,草地积雪融化,今夜浓雾散尽,月明星稀。
"舒尔茨先生追求女孩子方式就是半夜带她去荒郊野外吹冷风吗?"一下车,景澜就被冻得一个哆嗦。
"好吧,景小姐还是太过柔弱。"舒尔茨关上车门,脱了外套,盖在景澜身上,"你应该吃胖点,长点肉,才抗冷。"
前方有个木屋子,长方形的构造,里边亮着灯,舒尔茨看了看腕表,还有十分钟。他对景澜说:"走吧景小姐,这儿可是温暖的地方。"
踏上短短的木阶梯,舒尔茨给她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进,美丽的女士。"
景澜进了屋子,迎面而来的暖意席卷全身。全新的壁炉、整齐干净的床、以及地上铺着的毛毯,纤尘不染。房子的摆设虽少,但样样齐全,简单之余,也不知道是不是暖色灯光的缘故,还透露着淡淡的温馨。
这一切的布置,不用想,是舒尔茨提前准备的。
"这间房子是我父亲早年建造的,他老在这空旷的场地练习滑翔机,还带着我一起。"舒尔茨关上门,走到景澜旁边,环视四周,"这儿我很久没回来了,我今天中午下了火车就赶来这里打扫、布置。"他视线定格在景澜身上,"为的是给你惊喜。"
"惊喜?"景澜看向木桌,然后举了举手中的鲜花,"舒尔茨先生,你的惊喜说的是这束花还是桌上的那两瓶红酒?"
"都有,不过这两个只是其中的调味剂。"舒尔茨走去桌边,掏出打火机点燃桌上的两个蜡烛,然后关掉屋子里的灯,只留这两盏烛光。
他向景澜挥手示意:"过来吧,景小姐。"他为她拉开椅子,邀她入座。
场景似曾相识。
景澜坐下后,把花束放在桌中间,舒尔茨给她面前的空酒杯倒了些红酒。
"可惜这次没有工具,没能给你做热红酒。"
景澜却笑他:"想来舒尔茨先生追求女孩子的方式只会邀她一起喝红酒。"
他赶紧表示自己的忠诚:"我发誓,这样的行为我仅仅对景小姐你这样。"
景澜抿了一口红酒:"当然,我非常相信舒尔茨先生的心意。"
"为了更进一步让景小姐了解我的心意,我决定使出杀手锏了。"他故作神秘,"请你等我一会儿。"他出了门去。
景澜只听得外头一阵声响,她随着声响的来源看向窗外,看见舒尔茨不知从哪来搬来的木梯子,他对她做了个手势,然后爬上了梯子。
食指朝上?
景澜很快领悟到他的意思,抬头看向房顶。又是一阵声响,房顶的两边木板被舒尔茨拉开了距离,露出最里边的透明玻璃。
明月皎洁,群星闪烁,在只有两盏烛光的亮度下,美丽得不像是真的,可它却实实切切在自己眼前。
原来他说的惊喜,是给她看这一帘星河浩瀚。
舒尔茨下来的时候,踩空了一脚,在景澜的注视下,摔了个狗啃泥。
他进来的时候有些窘迫,头上沾着几条杂草,滑稽极了。
看了眼腕表,十二点了。
也不管形象崩不崩塌了,顶着狼狈的模样,他对景澜说:"新年快乐,景小姐。"说出口,觉得诚意不足,又加了一句,"很高兴能与你一起过新年。"
景澜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走至他跟前,看着他。
舒尔茨以为她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又喝醉了。
"景小姐?"他唤了一声。
"舒尔茨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好傻气。"
她的脸靠近他。
舒尔茨的心骤然停了下来,自觉的闭上眼。
过了会,期待的香吻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听到景小姐疑惑的问:"你闭眼睛干什么?"
舒尔茨猛地睁开眼。
景澜把他头上的杂草拿了下来:"你头发沾草了,我帮你拿下来。"
舒尔茨耳朵又红了。原来,是他会错了意。
景澜憋着笑,回到座位,给他倒了酒:"舒尔茨先生,愣在那做什么?过来坐。"
舒尔茨听话的过去。他喝了一口红酒,许是景小姐给他倒的原因,原本干涩的红酒竟被他尝出来一丝香甜。
"原来舒尔茨先生说要给我的惊喜是整个夜色。"她举杯,舒尔茨会意,与她干杯。
"是的景小姐,小的时候我父亲经常带我在这里仰躺在星河底下,好看极了。"
"那舒尔茨先生对我的心意可真独特。"
"必须。"他肯定。
景澜抬头看着那璀璨夜空:"舒尔茨先生,我还是蛮喜欢你的这份心意的。"她对他笑,看得他他春心荡漾。天上那些星星,都比不上她此刻笑容的璀璨。
几杯红酒落肚,不胜酒量的景澜已有点微醺。她离开座位,在地上那张干净的毛毯之上仰躺着。
"来吧,舒尔茨先生。"她迷醉的双眼,tຊ示意着他过来,"让我们一起共享这璀璨星河,让我好好感受,你的这份心意。"
他着了迷一般,走过去,仰躺在她旁边。
他酒量很好,醉的是景澜,但自己却也醉的不轻。他伸手,想揽着她,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但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中徘徊。
想,又不敢。
景澜望着那轮明月,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小心思。
良久,她忍不住道:"看来舒尔茨先生是个胆小鬼。"
这句话很实用,果真刺激到舒尔茨的自尊心了。他一把将景澜揽了过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景小姐也迫不及待。"
景澜微微扬起嘴角。
外头,响起了知更鸟的鸣叫,为寂静的夜添上一笔生动。
"噢,每年它们都会来这里筑巢,我怀疑它们这一脉,都认得这个房子。"
"它们还是你的老熟客?"
"嗯,我小的时候,也是冬天的晚上,它们非常爱鸣叫,没多久它们就会产下几个崽崽。"舒尔茨动了动,右手放在后脑勺,"在我的印象中,两只知更鸟总是形影不离。"
景澜躺在他胸膛,他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气。
借着这明月,伴着知更鸟的鸣叫,景澜听见他说:"景小姐,我想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景澜一抬眼,就撞上他的眼神。
蓝瞳如同深海之涡,她一个不小心,就掉落在此,深深地沦陷。
"舒尔茨先生。"她凝视了他半晌,唤他名字。
舒尔茨闻言,竖起了耳朵,认真的聆听。
他听到了自己等了好久的话。
"我喜欢你。"景小姐终于在这刻承认了她对自己的心意。
"这个我一直都知道。"从他发现她房间里一直摆放着自己相片开始。舒尔茨开始飘飘然。
可是,确是他先按捺不住。
景澜说:"舒尔茨先生,我想要一份坚定不移的感情,它一定是永恒性的,也是唯一性的。"
你可以给我吗?
"景小姐,你知道知更鸟的爱情吗?"舒尔茨问她。
景澜摇头。
"只有是伴侣的知更鸟才会形影不离,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属于是一生只有一个伴侣的鸟儿,同样,它们也代表爱的忠诚,也可以说是,你要的唯一性。"
"你不用急着回应我,我说过,我会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天。"他挠了挠头,"嗯……可能是我的追求方式过于笨蛋,还未达到你心里的要求。"得到她的亲口表白,他已经很开心了。
星夜是如此亮眼,他的话语是如此动人。景澜缓缓道:"舒尔茨先生,晚一些,我会给你回答。"
他非常自信:"我相信景小姐那时候的回答是我们一同奔向幸福的入口。"
景澜往他胸口捶了一拳:"别胡诌。"
他装模装样:"啊,好痛。"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又许是旁边的人让她倍感安心,景澜很快就入眠。
舒尔茨摸着她的头发,如他想象的那样柔滑似缎。他把她搂紧了些,也跟着沉入梦乡。
梦里,有她和他,星夜、以及那对知更鸟。
它们还在鸣叫,似乎在为幸福高歌。
1931年的到来,德国经济下降至冰点,报社面临倒闭,景澜的故事不再刊登。社长给了她最后的稿费,遣散了报社的人员。之后她再经过报社,已经人去楼空。
虽然不会登报了,但她闲暇之余她还是会继续编写《莉莉与芬恩》的故事给自己看。她已经写到女庄园主渐渐的对园丁芬恩敞开心扉。
不过,她每天只花一小时来写作,更多的时间是去慕尼黑郊外的飞机训练场找舒尔茨。景澜来的频繁,舒尔茨的同伴都知道,他身边终于有了女人。虽然他们还未在一起,举止也并不那么亲密,可在外人眼里,他们俨然是一对般配的情侣。
克林曼也是这么认为。
"我们单身了十九年的景澜,终于要恋爱了。"
景澜打住她:"胡说什么呢,我还没答应他。"她摆弄着桌上的食物,今晚舒尔茨他们说要在这儿聚餐。
"还没答应?我们的景澜可真够矜持的。"
"慢慢来,我才不会很快的进入一段感情,慢火炖粥就好。"
克林曼上下打量她,啧啧道:"你们整天形影不离,跟热恋中的情侣无异,我跟莱斯开始时也这样。"
景澜语噎。不得不承认,恋爱的感觉就是控制不住的朝对方靠近。她开始懂当时天天粘着莱斯的克林曼了。
丹尼小跑了过来:"两位小姐,舒尔茨长官和莱斯长官让我来告诉你们,他们试飞去了,晚些回来。"
闻言,景澜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听舒尔茨说,柏林那儿新来了几架飞机,他们目前在试飞阶段。飞机徐徐升空,人群的欢呼声传来,他试飞成功了,景澜亲眼看着他驾着飞机,奔向那辽阔的蓝天。
以后,他总会驾着飞机,遨游在她梦中的蓝天之上。
"好的丹尼,我知道了。"景澜声音温和,丹尼也是最近才知道,长官喝醉那晚喊的jing,是面前这位东亚女子。
她长发飘飘,浅黄色的旗袍外裹着杏色的大衣,气质淡雅,说话温温婉婉的,很有礼貌,让人不由自主对她产生好感。
丹尼开始羡慕起他的长官来,到底从哪里找的那么美好的女子。
"舒尔茨长官还说,你一定要看着他在高空中怎么把莱斯长官比下来的。"丹尼才想起来舒尔茨另一个交代。
"景澜,你的舒尔茨还挺狂啊。"
"他就这么个性子。"桀骜不驯的。
克林曼对她的亲爱的有着无与伦比的信任:"不过我相信,你的舒尔茨比起我的莱斯,飞行技术肯定差那么点儿。"
景澜不甘示弱,力挺舒尔茨:"那可不一定,舒尔茨说过,高空之上,没人是他的对手,他是德意志在高空中的鹰。"
"那么快开始护短了?"克林曼笑她,拉着她过去,"走吧,过去那边,等他们飞机落地,好好庆祝一番。"
景澜的视线一直在天空上,目光跟随着舒尔茨的飞机,从未离开过。
他一直领先于莱斯,还在他面前凌空炫了一手。莱斯被他甩在后头,怎么也超越不过。
景澜不由得向克林曼得意:"我就说,舒尔茨更胜一筹,你的莱斯不过如此。"
克林曼也不恼:"是是是,景小姐的舒尔茨最厉害了。"
飞机在天上盘旋了一会,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降落。舒尔茨下来后,莱斯也跟着下来了,交谈的两人面带笑容,一同走向他们心中的姑娘。
"景小姐,看到了吗?我傲人的技术,莱斯怎么也追不上我。"他迫不及待的等待她的赞扬。
景澜却告诫他:"舒尔茨先生,骄兵必败。"
"啊,我好伤心,你居然不夸我。"他装作一副受伤的模样,"不过,我有骄傲的资本。"
景澜嗤笑。这个她当然知道。
傍晚,训练场的众人一块儿聚餐。莱斯掏了家底,让每人喝上了可口的香槟,这可是他珍藏的,为了庆祝试飞成功,他忍痛割爱。
餐桌上,主食是土豆。
丹尼顿时垮下脸来:"怎么又是烤土豆啊?"他已经吃腻了,在家的时候,妈妈天天烤土豆给他吃。
他的莱斯长官拍了拍他的头:"小子,在这个世道下,有土豆吃就不错了。"
舒尔茨也安慰他:"可爱的丹尼,乖,别挑。"
其实不止是丹尼吃腻了土豆,在场的所有人也早就吃腻了,所以香槟成了今晚最受宠的角儿。
酒过半巡,这群年轻人高谈着国家大事、梦想、未来。
景澜坐在舒尔茨旁边,默默听着他的抱负。做捍卫德意志高空强悍的鹰。
丹尼这小子是舒尔茨的忠实粉丝,他与自己长官的信仰一样,誓死追随长官的意志,并对长官的话表现出无限的崇拜。
他有些醉了,把一条烤香肠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向旁边的景澜说:"小姐,我将来一定会成为像舒尔茨长官一样的人,一同捍卫德意志的高空。"
为了国家,为了信仰。
"你一定会的。"景澜对他说。
莱斯和克林曼中途离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舒尔茨与卡夫他们斗酒,香槟都被他们嚯嚯完了,是一瓶也没留给莱斯。
卡夫一醉酒,胆子就肥了起来。
"我想跟这位中国姑娘喝一杯。"他举杯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景澜始料不及,看了看身旁的舒尔茨。
"你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就不怕舒尔茨抽你?"卡夫的好友试图把他推醒。
卡夫却甩开他:"这不是没跟过女生喝酒嘛……"
这话音刚落呢,舒尔茨的巴掌不轻不重的甩来了。
"喝了几杯就开始飘了?"他一把夺过卡夫手里的酒,喝了下肚。
卡夫清醒了一半,为自己行为感到了后悔。这可是他最后一杯香槟了。
舒尔茨当着他们的面,握着景澜的手离开。
好吧,他也借着酒劲,胆子肥了。景小姐的手如tຊ他想象那样柔软。
景小姐没有甩开他,他很开心。
"我们这是去哪儿?"舒尔茨拉着她往住房处走,景澜好奇。
舒尔茨在一个门前停下,从口袋里翻钥匙,景澜听到隔壁的房间传来一阵吟哦。
熟悉的声音,她听得顿时脸一热。
"噢,莱斯和克林曼在辛苦的劳作。"舒尔茨也听到了,打开了房门,他拉着她就要进去。
景澜一动不动的。
"你要干什么?"她眼睛充满戒备。
舒尔茨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宝贝,你不会认为我会像莱斯对待克林曼那样,对待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