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如墨,不动声色。“同去同去。”燕城忙不迭答应,翻身下马,也上车来。魂牵梦绕的姑娘就坐在他面前,他手足无措,寻着话同裴子萋讲,“许久未见,子萋妹妹还是一如从前。”又将目光移向盛棠宁,“往常没见过清棠姑娘。姑娘是裴家的远亲吗?是来寻亲还是长住?此番可会在上京久待?”一连串的问话将盛棠宁问住。身旁的裴子萋却是忍不住笑,“什么往常没见过?燕城哥哥你这记性可不行。小时候捉了虫子把人家吓哭了,这转个身就给忘了。”
盛棠宁本也只打算吓吓她,闻言便轻飘飘松开了手。
行露失了禁锢,腿软再撑不住,顿时瘫坐在地,又叫好心肠的姑娘细心搀扶了起来。
“地上凉,行露姑娘小心着些。”
她语调轻柔又善意,目光却有意无意掠过行露隆起的腹,“毕竟,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景明哥哥的骨肉。”
等到盛棠宁领着采薇施施然离去,行露才从惊惧害怕中回过神来。
湖边的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满身冷汗。
自是再不敢招惹盛棠宁。
就连远远瞧见她,也只躲着走。
裴景明看她近日甚是消停,觉着奇怪,“你怎么了?往日吵吵囔囔的,怎么突然像换了个性子似的?”
行露正服侍他穿中秋夜宴的衣裳。
“没怎么。”她眉眼落寞,就连语气都黯淡了不少,又问他,“你去宫里,什么时辰才回来?”
“这怎么知道。你不必等我了,入夜你就睡吧。”
裴景明抖了抖宽大衣袖,束好腰带,俯身冲她颊上亲一口,“等我回来,给你带宫里的牛乳菱粉香糕。”
裴景明和贺景铖他们一同入宫。
瞧见了马车里的盛棠宁,他有些诧异,“清棠妹妹也在?”
他凑过去,热络同她说话,“妹妹这还是第一次入宫吧?妹妹莫怕,一会儿只管跟着我,我带着妹妹。”
“不必三哥哥带着。”
旁边的裴子萋阴阳怪气接上话,她还记着行露推盛棠宁落水一事,“清棠妹妹自有我陪着。三哥哥只要管好院子里的行露,不叫她出来惹是生非就阿弥陀佛了。”
裴景明叫她一顿抢白,心虚得紧,只得悻悻止了声。
盛棠宁私下暗暗扯裴子萋的衣袖,“子萋姐姐……”
裴子萋看出她维护之意,嘟着嘴哼一声,也不再多言。
最后上来的是贺景铖。
裴子萋和裴景明两人闹着别扭,皆不出声。
倒是盛棠宁取出一方青帕,热络送到他面前,“琮之哥哥的帕子在我这里,上次忘记还给哥哥了。我回去已经将它洗干净了,现在还给哥哥。”
贺景铖接过。
帕子果然洗过了,闻着还有淡淡的香,想是还特意拿熏笼熏了一遍。
他收进怀里,看着她淡淡笑,“妹妹有心了。”
宫宴的时辰将近,马车辘辘行驶往宫门去。
也是凑巧,平南王的小世子正好从马车旁过,他认出这是承平侯府的马车,打马上前寒暄。
“琮之……”
少年意气风发,唇角勾着笑,手里的马鞭撩起车窗的帘子。
里头的人皆抬眼看了过来。
瞧清了里面的姑娘,他忽然怔在原地,喃喃出声,“仙子……”
他见过盛棠宁。
大约是两个月前,他自边疆回京,与人相邀,去城外的香山踏青。
这香山上有一座寺庙,甚是灵验,叫望安寺。不少高门贵户家的夫人小姐都会来此祈福。
那一日,烟雨空蒙。
心系着兄长安危,来此祈福的姑娘从桥头过,盈盈腰间佩环叮咚,帷帽上白纱轻动。
她素手如玉,轻轻撩起,容色潋滟。
他也是如此时一般怔在桥下,脑子里浮现出的只有一句话——有美人兮,清扬婉兮。
他以为自己瞧见了天上的仙子。
桥上的姑娘也似有所觉,不经意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姑娘别过眼去,落下帷帽匆匆离开。
他却落了心,一眼惊鸿。
他曾去望安寺寻她。
彼时姑娘已经离去,一无所获。又问当日来寺中的女眷,都说不曾见过他口中的姑娘。
他遍寻无果,只以为那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不想今日,他萦萦绕绕心尖的仙子,就在他面前,抿着唇,对着他温柔一笑。
“清棠见过燕城世子。”
原来她叫清棠。
燕城紧张的话都说不全,磕磕绊绊道:“清棠仙子,啊,不是……清棠姑娘不必多礼。”
裴子萋叫他这憨样逗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燕城终于回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俊俏的面上微红。
更别提被唤作“仙子”的姑娘,羞涩垂下眸去。
冷不丁的声音打破这旖旎。
“宫宴的时辰快到了,燕城你可要与我们同去?”
说话的是贺景铖。
从始至终,他平静看着。少年的动心,姑娘的羞赧,他皆看在眼里。
眉眼如墨,不动声色。
“同去同去。”
燕城忙不迭答应,翻身下马,也上车来。
魂牵梦绕的姑娘就坐在他面前,他手足无措,寻着话同裴子萋讲,“许久未见,子萋妹妹还是一如从前。”
又将目光移向盛棠宁,“往常没见过清棠姑娘。姑娘是裴家的远亲吗?是来寻亲还是长住?此番可会在上京久待?”
一连串的问话将盛棠宁问住。
身旁的裴子萋却是忍不住笑,“什么往常没见过?燕城哥哥你这记性可不行。小时候捉了虫子把人家吓哭了,这转个身就给忘了。”
“啊?”燕城惊诧。
他闷着头思虑良久,终于想起这一桩陈年旧事来。
幼年他性子顽劣,四处招惹是非。
彼时这承平侯府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小妹妹,天天跟在贺景铖身后,“琮之哥哥”“琮之哥哥”地唤他,极是粉糯可爱。
燕城一时起了坏心思,不知从哪儿捉了只圆滚滚的青虫,扔在了她身上。
小姑娘吓得嚎啕大哭。
因着这事,他回去后,被自家父亲好一顿揍。
后来他随父从军,跟着军队去了边境。偶有回来,也只在宫里的宴会上出现。
日子长了,倒是忘记承平侯府里还有个极爱哭的小姑娘。
只是不想,当年的小哭包长大了,竟出落得这副出尘模样,险些叫他没认出来。
“对不住啊,清棠妹妹。”
燕城简直恨不得寻个洞钻进去,抑或是将那时的自己抓过来揍一顿,实在悔不当初,“那时不懂事,吓到妹妹了。妹妹可千万别与我计较。”
盛棠宁摇摇头,抿唇道:“世子严重了。”
她生疏有礼。
燕城忙道:“清棠妹妹不必如此生疏。你同子萋妹妹一样,唤我燕城哥哥便好。”
盛棠宁红着脸,低低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