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微微俯下身,与我平视,语气有些软,“别生气了。”我愣了愣,望着他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很神奇,心底的那一股子气,一下子就消了。眼神飘了飘,我“嗯”了一声,撇着嘴,眉尾上扬地抽回手,转身回了房间。等过了周末,周一程尧起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里的我,有些诧异。因为平时都是他做好了早餐,给我温在锅里的。他接过我手里的早餐放到桌上,问我:“要出去?”我转身去拿勺子,坐到他对面,“去见个人。”
我?我疑惑地回过头,隔间有点高,够了够,看见坐在我隔壁的是程知羽,我立马坐下了。
“程尧,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最爱的人,只有你。你等等我,再等等我好不好,不要喜欢上别人。”听声音,程知羽不知道是真的着急还是故意的,都快哭了,“等我跟李霄商量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别丢下我。”
这是求复合?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屏住呼吸,等着程尧的回答。
“知羽,都过去了。”程尧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又或者,他藏得太深。
“没有过去!怎么会过去呢!你明明是那么爱我的……程尧,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回到程知羽的,是程尧的沉默。
明明是程知羽得到了无声的拒绝,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也揪得慌?是因为他没有拒绝程知羽么?
“邵嘉有什么好?让你为了她,连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顾了?”程知羽把杯子重重地搁在桌面,显然情绪已经有些失控。
她带着哭腔质问,“她私生活那么混乱,连肾都给弄没了!她还割过腕,自杀过!就在南城,她还半夜给李霄发消息约他出去,要不是我把信息给删了,还指不定她出去浪成什么样子!为什么你宁可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也不愿意跟我和好?!”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程尧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徒然下沉,冷声。
“想知道为什么?我来告诉你。”我扣下电脑,走出去,站到程尧旁边,“因为即便我什么都没有,可我仍旧愿意陪他一无所有。而你,纵然家缠万贯,也不愿意帮他一把。”
程尧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挽上他的胳膊,望着程知羽嗤笑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爱他?”
说完,我仰头“深情脉脉”地望着程尧,靠在他的肩头,撒娇地问:“不是说很快就谈完么?”
“你怎么在这里?”程知羽震惊地瞪着我,“噌”地一下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向程尧,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说完,捂嘴掩面,哭着跑出了咖啡厅。
程知羽离开,程尧将胳膊抽出来,望着我拧了拧眉。
我自知刚才的做法是有些过分,不该不经过他同意替他做这些,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女人一样也是人,如果说得狠一点,渣男渣女都一样贱,不用手下留情给谁看!”说完,我抱着电脑,先抬脚离开了咖啡厅。
我不明白,程知羽抛弃了他,在看到他好的时候,又回来找他,何况她现在还是一个有夫之妇!
一个正在婚姻里的女人,跟另外一个男人说“我爱你”,不管是对程尧,还是对李霄,都是一种侮辱!
这样自私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值得留恋?
可能我这种人比较极端,不管因为什么,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走出咖啡厅,冷风灌进脖子里,我才想起,围巾和外套都在沙发上没有带出来。
我转身回头,就见程尧手里拿着我的东西朝我走过来。
今天的风有点大,足够我很快就冷静下来。
不管如何,都不应该由我帮他做决定。
他走近,把外套给我披上,我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
程尧抬手把围巾替我围上,才低声开口,“知羽说的那些话,我替她跟你道歉。”
替程知羽跟我道歉,以什么身份?
以程知羽的前男友,还是以程知羽未来的男友,又或者以程知羽未来的丈夫?
我抬头望着他,有些想笑,觉得自己刚刚像个傻子。
可是偏偏,我没有任何生气的理由,心里憋得慌,却没有任何可以宣泄的缺口。
“没事啊,她说的都对,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我仰着头,笑着跟程尧说。
他替我整理围巾的动作顿了顿,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笑得太难看。”
我不以为意地偏了偏头,兀自转身往小区方向走。
回到家,我换了鞋,就朝房间走去。
程尧突然扣住我的手腕,我挣了一下,没挣开,回头瞪着他。
只见他微微俯下身,与我平视,语气有些软,“别生气了。”
我愣了愣,望着他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很神奇,心底的那一股子气,一下子就消了。
眼神飘了飘,我“嗯”了一声,撇着嘴,眉尾上扬地抽回手,转身回了房间。
等过了周末,周一程尧起来的时候,看到厨房里的我,有些诧异。
因为平时都是他做好了早餐,给我温在锅里的。
他接过我手里的早餐放到桌上,问我:“要出去?”
我转身去拿勺子,坐到他对面,“去见个人。”
“我送你。”他咬了一口鸡蛋。
我本来埋头喝粥,听话后,抬头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讷讷开口:“不顺路。”
谁知道他回答:“我今天没事。”
我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他,在我目光的注视下,他也一脸坦然。
埋头喝粥,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到其他拒绝的理由,于是我沉默了。
上了车,跟程尧说了一个地址,他眉宇间有些微的惊讶,不过什么都没有说,驱车而行。
车开进小区,停在离别墅不远处的路口,我拎着粥和早点下车跟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关门朝别墅走去。
我站在门口,望着院子里的银杏树,枝头空无一叶,地上也空荡荡的,心头好像也跟着空了什么。
“怎么不进去?”
应声回头,看见站在我身后的程尧,我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怎么不进去?”程尧重复道,同时,伸手替我按了门铃。
我想拉住他的手,却已来不及。
他站在我身侧,低声跟我说了句,“别怕。”
“谁怕了。”我嘟哝了一句。
没过一会儿,管家陈伯出来开门,见是我,有点夸张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阿嘉小姐,真的是你吗?”
“是我,陈叔。”我笑了笑,问到,“曾祖父起了么?”
“起了起了。”陈伯院子的门打开,连连点头,伸手握着我的胳膊,感叹到:“真的是阿嘉小姐啊!”
“是我。”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着,重复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给曾祖父做的早餐,麻烦陈叔帮我热一下。”
“好好好!阿嘉小姐快些进来。”陈伯接过粥和早点,颤抖着嗓音说,“要是邵老看到阿嘉小姐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伯笑着连连点头,笑意直达眼底,看到我旁边的程尧,疑惑地看向我,“这位是……”
“我朋友程尧。”
“哦!朋友啊!”陈伯沉思片刻,脸上的笑意愈深,“朋友好!带朋友回来好!”
转头看向程尧,“程先生,屋外冷,快些随我进屋!”
进了屋,屋里的大致摆设还是老样子,陈伯叫一旁的佣人给我们倒茶,“阿嘉小姐,您先坐会儿,我去热好了给您端出来,一会儿啊,给邵老一个惊喜,成么?”
可能是怕我拒绝,陈伯特别加了句,“这几年,邵老很想您,一直在等您回来。前段时间身体不好,说梦话也是在叫阿嘉小姐您的名字。”
闻言,我鼻尖有些发酸,点头说好。
佣人我不认识,已经不是以前的那几个了。
坐了一会儿,陈伯把我做的粥和早点端出来,我伸手去接,被他缩了回去,“这些我来就好。”
知道陈伯的性子,我也不坚持,点头跟在他身后。
上了两步台阶,陈伯回过头,“程先生,能不能麻烦您也一起?”
我回过头看了看程尧,再仰头看了看陈伯,见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正想开口替程尧拒绝,就听见身后传来低声的嗓音,“好。”
闻声,我回头瞪了一眼寒冬。
到曾祖父房间门口,陈伯让我先等了一下。
我看着陈伯推门进去,曾祖父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面朝阳台。
陈伯端着把东西摆在曾祖父旁边的桌上,从我的视角看,曾祖父摆了摆手,把陈伯端给他的粥推了推。
但是陈伯坚持,曾祖父最终妥协,颤抖的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粥,我看不到他吃了没,只看到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舀了一勺。
过了好一会儿,我见曾祖父放下勺子,抬头望着陈伯,屋内响起曾祖父有些哽咽模糊的声音,“跟阿嘉做的粥味道一样。”
“这就是阿嘉做的。”同样哽咽的,还有陈伯的声音,只见陈伯抬手抹了一把眼睛,“邵老,阿嘉回来了。”
“阿嘉……回……来……了?”曾祖父的声音里有不敢置信,还有深深的期待。
陈伯朝我招了招手,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抬脚迈出去。
刚走两步,曾祖父就将轮椅转了过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
曾祖父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我只看见曾祖父颤抖着抬起手,朝我伸过来,微微招了招,“阿嘉,我的好孩子……来!”
在曾祖父的注视下,短短的几步,我却觉得走得好漫长。
我走到曾祖父旁边,握住他沧桑的手。
“曾祖父。”我明明已经努力调解着情绪,可是一开口,也不禁哽咽落泪。
他拉着我的手,紧了又紧,另一只手在我手背轻轻拍了又拍,连连点头,“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我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背,却猝不及防一滴泪落在了指间。
我心口一震。
抬头,望着他浑浊的眼睛泪花滚动,曾祖父抬手,手指捏着鼻梁,抹掉眼中的泪水,然后把我的手拉到他胸前,紧紧握着不松一分力道,“我的阿嘉,受苦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残留的眼泪的润湿感。
“是阿嘉让曾祖父难过了。”我跪在曾祖父跟前,伏在他怀里,像极了小时候做错事。“对不起……”
我能感觉到,曾祖父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头上,像从前一样轻轻地抚摸着,“阿嘉乖,阿嘉没错。错的是他们。”
我埋在曾祖父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阿嘉想您。”
我听见曾祖父“呵呵”的笑声,他说,“曾祖父也想你,想你想得这把老骨头都快进土了。”
“您胡说!”我抬头,睫毛还挂着眼泪,红着眼睛反驳,“您身体好着呢!”
“呵呵……”曾祖父看着我的模样,朗声笑了好一会儿,低头用他的手轻轻替我擦去脸颊的泪痕,“我的阿嘉可是最爱笑的,怎么长大了,还学会哭鼻子了?”
曾祖父的手很温暖,长满了老茧,抚过脸颊,有点刮人,却不痛,倒是有几分痒。
“阿嘉啊,曾祖父这一大把年纪,多活一年,少活两年,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他满含笑意,慈祥地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我这老骨头舍不得走,就想等你回来,再看你一眼……看你过得好啊,曾祖父也就能放心地走了……”
“曾祖父不许胡说!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呵呵……还是这么孩子气呀?”曾祖父笑着轻轻拍了拍我的额头,语气里尽是宠溺。他长叹了一口气,笑盈盈道:“阿嘉呀,不跟曾祖父介绍介绍么?”
介绍?我疑惑抬头,顺着曾祖父的视线望过去,看见门口的程尧。
我张了张嘴,正思索着该如何说,就听见陈伯抢先,“这位是程尧先生,阿嘉小姐说,是她的朋友。”
说完,陈伯又重复到,“恩,朋友,是阿嘉小姐的朋友。”
本来没有什么的,可是被陈伯这不断的重复,特别是对“朋友”这两个字意味深长的咬字,更觉得有种别样的味道。
“朋友啊,朋友好。”跟陈伯的反应一样,曾祖父笑着连连点头。
然后曾祖父朝程尧伸出手,“你好,我是阿嘉的曾祖父,邵遇松。”
我皱着眉头望向曾祖父,有些疑惑,心情有些凝重。
曾祖父是著名的国画大师,记忆中,曾祖父从来没有主动介绍过自己,而今天他主动跟程尧介绍自己,身份不是著名的字画大师,而是“阿嘉的曾祖父”。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曾祖父这样的自我介绍,简单的话里,是对我满满的疼爱。
他不是多有名多厉害的人,他只是爱我的曾祖父而已。
之后,跟曾祖父聊了后来的一些事情,当然是捡好的事,有趣的事说。
曾祖父一直都笑着看着我说,偶尔问上两句。
程尧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
快到中午了,陈伯让我去做午饭。
进厨房前,我回头,看见程尧推着曾祖父去了院子里,我想出去跟程尧说别乱讲话。
可转身又被陈伯拉进了厨房。
菜摘到一半,就见程尧从外有些慌忙地进来。
“有狗在追你?”我把菜放进盆子里,抬头看了一眼他有些慌的脸,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