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是一望无际的天和地,缓缓前行的队伍远远看去,就像一队渺小前行的黑点。虽经过一夜的休整,但更多罪奴前行的步伐更缓慢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昨天刚经历了急性肠胃炎和严重的脱水,又有些在昨晚逃窜时被踩伤的,哪怕这些官差们骂得再难听,他们伤痛疲惫的身体也力不从心。李二毫无疑问因为这缓慢的前进速度显得焦躁起来,尤其是在赶了大半天的路,所见之处都还是一片枯黄的河道,根本没有见到谢知所说的水源时,他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在地上将骨头放凉了些后,谢知拿着石片将骨头上的黑灰刮去一些,就撬开了塞在上面的骨头塞子。
在火堆下焖了许久,骨头里的骨髓早已跟油脂一起化成了浓稠软烂的肉汁,上面飘着一层金灿灿的油珠,刚一打开,浓香扑鼻而来,谢知又微微盖上,怕香味飘得太远。
“骨髓比骨头汤还补,给七郎好好补一补身子,让他早日好起来。”
听她的解释,楚家女人们点点头,没人想跟楚淮争这口吃的,楚木兰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香味,嘴上却果断道:“七叔吃饱饱,早点站起来打坏人!”
小丫头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七叔以后再也好不起来了,记忆还停留在从前七叔威风凛凛的时候,觉得他现在只是病了,等以后看了大夫好好休养就会好。
沈柔想起今非昔比,又险些落泪,怕楚淮会因为女儿的话心情不好,赶紧拉住女儿:“兰儿,饼烤好了,你去吃饼吧。”
楚木兰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楚家的其他女人们心情却明显不如刚才,一个个情绪低落。
谢知没想到一句话演变成了这样,刚想着该如何活跃气氛,地上的楚淮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忽然回答:“兰儿,七叔会早点好起来,打坏人。”
楚家所有人的女人惊讶地看向地上的少年,少年的眼神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
“七郎……”林氏大为触动,哀哀喊了一声,走过来将儿子搂在了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眼里泪花琐碎,“好,好,七郎定会好起来的……”
谢知自觉把腿骨递给了老太太,又给了她一根有些勺子形状的木棍,自己蹲在一旁,看着老太太一点点喂楚淮吃。
见少年似乎重新有了斗志,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绝望得不想活下去的模样,楚家的女人们纷纷泪目,谢知想起来这几日跟楚家人相依为命、生死共患难的日子,也伸手抹了把自己脸上的不受控制流下的温热液体。
楚淮吃着吃着,看见一旁的谢知竟是看着自己哭了,还把脸上抹了不少黑灰,心中忍不住一动。
“大嫂,谢谢你……”
谢知愣在了原地。
她没有听错吧?
领主大人也肯叫她大嫂了?
看着谢知呆愣的模样,楚香绫忽然撞了一下她的肩:“大嫂,七郎哥哥叫你大嫂呢!你还不快答应!”
谢知回过神来,赶紧结结巴巴答应:“嗯…七……七郎,谢什么,太客气了。”
看着这几日一直表现得无比沉稳的谢知居然头一回露出拘谨的模样,楚家人被逗笑了。
楚淮却看着她,眼神坚定:“不光要谢大嫂,还要谢所有人,这段日子,七郎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
少年眼瞳漆黑,却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从今以后,七郎定会穷一生之力为父亲和几位兄长报仇,为我楚家军报仇雪恨,手刃仇人!”
周围安静了下来,楚家的女人们知道,此事无异于难于过天堑,可看着少年坚决的模样,她们根本不忍心挫败他,只能鼓励。
“是啊,今天遇到那些豺群的时候,我跟娘不小心摔倒了,我本以为要完了,可没想到,我们居然把豺群都给打退了,可见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沈柔温声说道。
顾晚棠笑着把三指间的一根木棍转成了花:“你们别说,今天我拿着刀砍豺的时候,心里就把那些豺想成了那些人的脑袋,七郎,来日你要是去报仇,可别忘了带上嫂子,我要替你三哥亲手砍了他们的头!”
苏念轻咳一声,点点头:“七郎,嫂子也支持你。”
楚香绫不忘交代两个侄女:“乖乖,你俩可千万别往外说。”
两个小丫头乖乖点点头。
看着一家人如此,林氏也忍不住被他们的情绪感染,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好,七郎有志气,娘也支持你,等到了温夌,就找个大夫好好给你看看,看到底怎么治,现在你就好好吃东西,先把底子养好,养好了大夫才好给你治。”
楚淮将所有人的样子深深印入心底,缓慢而又郑重地点头。
此时干粮饼子也已经烤好了。
这干粮饼子是麦粉做的,比那杂粮窝头好吃得多,烤熟了,外焦里软,带着一股浓浓的麦香,虽然不够楚家人每人分一个,但他们坐着分食,反而感觉更加温馨。
这一顿,每个人都吃得饱饱的,连睡觉的时候都做着美梦。
等天一亮,官差们催着赶路时,他们忽然也不觉得接下来的日子苦,反倒对接下来的日子多了几分盼头。
谢知也感觉,自己背着楚淮越发感觉不费力了,更别说沈柔和楚香绫偶尔也会过来帮她一段。
队伍重新出发后,一路沿着干枯的河道往上游走。
平原上,是一望无际的天和地,缓缓前行的队伍远远看去,就像一队渺小前行的黑点。
虽经过一夜的休整,但更多罪奴前行的步伐更缓慢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昨天刚经历了急性肠胃炎和严重的脱水,又有些在昨晚逃窜时被踩伤的,哪怕这些官差们骂得再难听,他们伤痛疲惫的身体也力不从心。
李二毫无疑问因为这缓慢的前进速度显得焦躁起来,尤其是在赶了大半天的路,所见之处都还是一片枯黄的河道,根本没有见到谢知所说的水源时,他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楚大夫人,你说的水呢?在哪?”
李四见缝插针地挤了过来:“是啊,楚大夫人不是信誓旦旦说有水么,水在哪呢?要是找不到水,楚大夫人可得负责啊!”
“我自会负责。”谢知看也没看两兄弟一眼,视线眺望着河道前方,“前面已经有一些野草了,说明我们离有水的地方不远了。”
李四将信将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见远处有几丛杂草,不过那些草看起来灰褐枯黄,看着就像是枯草。
他冷嗤一声:“好啊,那就赶过去看看。”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女人无非是还在嘴硬,强撑着想晚一会儿受罚罢了。
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以为她还能躲多久!
敢忽悠他们把珍贵的水分给下贱的罪奴们喝,就得承担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