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祇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故意给她泼冷水:“你五个月的月银也不过才十两银子,他指头缝露出来的都比这多。”文盈却是固执摇头:“不一样的,奴婢不想再欠他的了。”她眼眸低垂:“别说银两了,奴婢的命对二公子来说都算不得什么的。”她语气里难掩失望与落寞:“可当初教奴婢读书的女先生说过,做人不能无情无义,二公子可以不在乎奴婢的银两,但奴婢若是也装糊涂,岂不是同二公子是一样的人了。”她这话出乎陆从祇的预料,也叫他第一次仔细瞧她。
深秋的风挂的文盈脸疼,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在马车外的感觉除开初时的害怕,剩下的便都是新奇,对于不会骑马的她来说,坐在马车外就已经算是刺激。
一直到了陆府叫角门,文盈还有些意犹未尽。
陆从袛刚准备下马车,车帘掀起,打眼便瞧见文盈拉着墨七衣袖的手,白嫩的手蜷在墨七粗粝的外袍上格外刺眼。
他眉头皱起,陡然开口:“愣着做什么,还不回去?”
文盈被他突然冒出的声音吓的一抖,忙不迭下了马车。
陆从袛淡淡扫过她一眼,顺带着也瞧了墨七一下,给墨七看的后背一凉却又云里雾里,不知是哪里惹了公子不快。
杜妈妈最后下马车,抬手在墨七头上敲了一下:“木头脑袋。”
回了院子,文盈也没闲着,张罗着给大公子准备晚饭,陆从袛冷不丁开口:“无事献殷勤。”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文盈便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将自己刚泡好的茶呈到他面前去。
她双眸明亮,直白又殷切,晃的陆从袛忍不住低咳两声:“有话就说。”
文盈面上带笑,眉眼弯弯的,照比往常明媚了不少:“伺候公子是奴婢的本分。”
“蠢。”陆从袛起身走到圆桌前,“伺候人也值得你这么高兴。”
文盈摇摇头:“之前伺候夫人是谋活计,但公子与奴婢有恩的,跟夫人不同。”
她心甘情愿,好似为了这点所谓的恩,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陆从袛眉头挑了挑,倒是意外地因她这表衷心的话,心下松快了不少。
他修长的指尖扣住文盈的手腕,直接将她扯过来坐在他旁边:“一起吃一口,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他将备杯盏接过,轻抿了一口:“你不问我要给你爹娘安排到何处去?”
文盈摇摇头。
陆从祇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就这么信我?”
文盈好似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意味不明,认真地点了点头。
陆从祇挑眉:“那我倒是要提醒你,凡是多留一个心眼,别被人卖了反倒替人数钱,就好像——”
他语调转了个弯:“就好像你的二公子。”
文盈一楞,眸光暗下去几分。
将姑娘家心底的人摧毁,是见极为缺德的事,但若是摧毁的对象是陆从璟,他反倒是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脑中猝不及防回想起文盈看向陆从璟的目光,似看到活仙人般崇敬仰慕,他便觉得自己应当再说几句的,方才痛快。
可文盈垂下的眸子却叫他原本能轻而易举说出的话,卡在了喉间。
“吃饭罢。”
他破天荒的,主动放过了她。
文盈向来嘴笨,她沉默了良久,藏在袖下的手掐算着什么,直到陆从祇都要忘记方才自己说了什么,她才终于开口。
“公子,奴婢可否预支五个月的月银。”
陆从祇转头看她:“你很缺银两?”
文盈认真道:“奴婢已经是您院里的人了,想同二公子断的干净些,只是奴婢之前受过二公子恩惠,一码归一码,这些自也是要还的。”
陆从祇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故意给她泼冷水:“你五个月的月银也不过才十两银子,他指头缝露出来的都比这多。”
文盈却是固执摇头:“不一样的,奴婢不想再欠他的了。”
她眼眸低垂:“别说银两了,奴婢的命对二公子来说都算不得什么的。”
她语气里难掩失望与落寞:“可当初教奴婢读书的女先生说过,做人不能无情无义,二公子可以不在乎奴婢的银两,但奴婢若是也装糊涂,岂不是同二公子是一样的人了。”
她这话出乎陆从祇的预料,也叫他第一次仔细瞧她。
半响,他轻笑了一声开口:“饶是陆从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竟连你一个小丫鬟都不如。”
文盈全当他是在夸自己,直直看着他,等着他的同意。
“这钱我来出。”陆从祇道。
文盈一楞,赶忙拒绝,但陆从祇却是言:“你在陆府长大,经年累月下来,陆从璟也不过给你花了十两银子不到,这便能买你的衷心,你不如将这衷心卖给我。”
“您不用买的。”文盈眸色认真。
她乖顺又认真,陆从祇唇抿了抿,下意识抬起手来想抚她的发顶,却在靠近她时反应过来,换成轻敲了一下。
他缓缓吐出两个字:“蠢货。”
语气轻快,似在调笑。
但文盈却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这顿饭吃完,陆从祇道:“等桌子收拾好了,你留下来。”
是要让她伺候床榻吗?
她心跳快了几分,站在床榻边,多少有些局促。
陆从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身后的床榻,幽幽道:“你倒是想得美。”
他抬手,给文盈扔过去一把折扇:“你不是说会打扇?”
文盈一楞,憋了好久,到底是没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口。
这凉飕飕的天,打什么扇呢?
她乖巧地在书案旁,有她陪着,陆从袛有中说不出的感觉,倒是稍稍明白了,为何文人墨客都喜欢红袖添香。
文盈陪着大公子待到了半夜,眼皮都跟着发沉,实在没控制住,坐着便会了周公。
陆从袛瞧着她,唇角早不知在什么时候挂上了笑。
这一夜到底是不能太平,夏家嫡长女夏姝慧被陆从袛救下后,夜里独坐闺房之中,抚着自己触碰过男子腕臂的右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夏夫人听说女儿白日里惊了马,急忙来看她情况,却将她这副粉面桃腮的模样瞧在了眼里。
几句话问清了情况,夏夫人当即板起脸来:“陆丞相家的郎君?不成不成,能有那般本事的,定然是陆家大郎君,他虽还没娶妻,可是出了名的不孝,早些年同家里闹的不可开交。”
夏姝慧急了,摇了摇母亲的胳膊:“您别这么说,那外面传言哪里能做得了真呢。”
她对着娘亲眨眨眼:“女儿叫人去知会了一声,说好了明日要亲自登门道谢呢。”
夏夫人当即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戳了戳女儿的头:“你呀,倒是学会先斩后奏了,也罢,为娘便陪你走一遭,好好瞧瞧那小子。”
“若是他明日表现的不好。”夏夫人轻哼了一声,“你这心思还是趁早掐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