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使点劲!快了!”产婆把手伸到仇锦月的下体。府医也在给她施针。“出来了!”产婆抱出一个血淋淋的糊着一层白膜的青紫色婴儿,剪断脐带,用巧力拍了两下。没有哭声。空气凝滞了一瞬。“不好,是大出血!”随着这一声惊呼,整个产室里的人又忙碌起来,开始对仇锦月施救。这边府医轮流查看了婴儿也是直摇头。“别顾着摇头,都给我尽全力医治!”叶舒云难得对人疾言厉色了一次。“这……小公子已经是没了呼吸脉搏,实在回天乏术啊。”
苏棠发誓这几个月是她经历过的最辗转难眠,此起彼伏的时光。
除夕之后前线传回信报说萧景榕壮烈牺牲了。
没过多久,又说他重伤,但还活着。
后来,又说他活不长了。
再后来……
“喜讯,喜讯,云通之战大捷,世子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吧,苏棠想,再来几次她的小心脏就受不了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萧景榕是不是活着,对她们这些女人未来的影响很大,由不得她不关心。
除了这件事,府里还有一桩奇闻,萧景榕他爹老王爷,正式出家去当道土了。
听说叶舒云劝了好久也没把他劝下来,只能安排好人把他送到山上去。
果然人到了一定岁数,就开始搞精神追求了。
不过这样的话萧景榕是不是就该继承他爹的位置,变成昭南王了。苏棠倒是不希望如此,毕竟他成了王爷,府里的规矩肯定会变多。
但她知道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苏棠正在叶舒云的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胡思乱想,外面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禀世子妃,锦心院那边传来消息,侧夫人发动了!”
叶舒云立马站起身来:“怎么这个时候……快,安排府医和产婆到锦心院。”
说罢她疾步往锦心院走去。
苏棠也跟在她后面。
生孩子,苏棠还是头一遭亲眼看见。
不过她记得仇锦月的预产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生了,好在待产的东西叶舒云早早就有备上。
“啊——”
才刚进院子,仇锦月的喊声就传入苏棠耳朵里,吓得她一激灵。
母亲真伟大。
“啊——”紧接着痛彻心扉的第二声。
一盆盆热水往里送,又变成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苏棠一个看客都觉得自已的小腹隐隐作痛起来。
府医从里面出来,表情很凝重:“回禀世子妃,侧夫人因为郁结早产,胎位还没转过来,这一胎怕是艰难了。”
没像电视剧里面问什么保大保小的问题,府医的意思是一旦发生意外,很可能大小都保不住。
不过府医说“郁结”?仇锦月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苏棠这才惊觉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仇锦月了。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叶舒云不得不走进了产房。
里面产婆大夫站了一屋子,苏棠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她自觉地选择站在门口侧边,不进去添乱。
仇锦月声嘶力竭地抓住叶舒云的手:“世子妃……求求你……一定让世子宽恕我爹……”
叶舒云深吸一口气,劝慰道:“你现在别胡思乱想,专心生孩子,什么都没你和孩子的命重要。”
“不……不……我娘和我弟弟他们是无辜的……”或许是太痛,仇锦月说话已经气若游丝。
苏棠越听越震惊,仇锦月她爹这是犯了什么诛九族的大罪不成?
“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世子会顾及你和孩子的。”叶舒云也没给出什么实际承诺,只是尽量鼓励她。
苏棠见状更是肯定仇锦月父亲的罪名确实不小。|
“求求你……求求你……”仇锦月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汗水糊满额发,整个人狼狈又虚弱,却还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苏棠看得心酸又唏嘘,仇锦月那么骄傲一个人,竟然会落得如此……
文氏姗姗来迟,站在苏棠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里面苦苦挣扎的仇锦月。
一直从白天到日暮西沉,里面终于有了新动静。
“再使点劲!快了!”产婆把手伸到仇锦月的下体。
府医也在给她施针。
“出来了!”产婆抱出一个血淋淋的糊着一层白膜的青紫色婴儿,剪断脐带,用巧力拍了两下。
没有哭声。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不好,是大出血!”随着这一声惊呼,整个产室里的人又忙碌起来,开始对仇锦月施救。
这边府医轮流查看了婴儿也是直摇头。
“别顾着摇头,都给我尽全力医治!”叶舒云难得对人疾言厉色了一次。
“这……小公子已经是没了呼吸脉搏,实在回天乏术啊。”
苏棠不知道仇锦月如果还有意识的话听到这话该有多难过。
“你们确定该试的法子都试过了?救不回来?”苏棠走进产室,扫视几位府医。
几位府医面面相觑,吞吞吐吐。
“说话!”苏棠急了。
“是……是。”其中一人承认,剩下的才跟着附和。
“那便把孩子交给我一试,但请诸位做个见证,假如这孩子救不回来,不是因为我。”苏棠用酒给双手消毒,而后把孩子从府医手上接过。
她似乎记得。
如果是因为羊水堵塞,需要帮助孩子排出羊水,同时进行心肺复苏。
一些救治操作在苏棠脑海里不断反复。
但毕竟只是脑中的残缺记忆,苏棠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这里缺少很多必要的设备,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棠对一个婴儿又按又拍,甚至头朝下倒过来拍,都觉得她是在胡搞。
苏棠自已一双手也弄得黏糊糊,血淋淋的,看着好不恶心。
她不敢停,总觉得手里的孩子还有一丝微弱的脉动。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嘴角竟真的溢出一口水。苏棠看到了希望,用帕子把水擦掉,继续手里的动作。
很快,一道响亮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屋里。
活了,真的活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露出吃惊的表情。
苏棠松了一口气,把孩子交给府医,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今晚的月很圆,却是个痛苦的分别夜。
孩子勉强活下来了,暂时养在叶舒云那儿,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周岁。
他的母亲却已经先他一步离开这个人世。
还没来得及庆祝新生命的诞生,府里就挂上白绸经幡,给仇锦月办葬礼。
葬礼的规模不大,只是简单请道土在家里的灵堂做了法事,并没有什么宾客往来,各种仪制也跟平常人家区别不大,总之就是一切从简。
不,应该说连寻常人家都不如。
因为除了那个新生的孩子,仇锦月的葬礼没有一个她的亲人在场。给她烧纸钱的都是她们这些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也不知道她在地下能不能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