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月的确是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人。高老夫人一贯最知道家里孩子们是什么德行,也不放在心上,更不掩饰如今对王曦月的偏爱:“正是了,如今满满来了,我便只偏心她一个,人家说喜新厌旧,要不然,你去你外祖家中住上个一年半载,长久的不在我眼前,再回来,我也宝贝你,啊?”王曦月心口一紧,下意识侧目去看。老太太慈眉善目,也确实在笑。但是笑意未达眼底。她突然懂了。这偌大一个长宁侯府,外祖母居体明堂,素日不过问内宅事,可是那不代表家里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王曦月窝在高老夫人怀里,闻言循声望去,正好把裴清蓉挑衅的眼神收入眼底。
裴清蓉这个人,脑子不太好,应该算是整个裴家最拎不清的一个了。
当初她在二房受杨氏磋磨,裴清蓉还没出嫁,几次三番来奚落讥讽的。
王曦月的确是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高老夫人一贯最知道家里孩子们是什么德行,也不放在心上,更不掩饰如今对王曦月的偏爱:“正是了,如今满满来了,我便只偏心她一个,人家说喜新厌旧,要不然,你去你外祖家中住上个一年半载,长久的不在我眼前,再回来,我也宝贝你,啊?”
王曦月心口一紧,下意识侧目去看。
老太太慈眉善目,也确实在笑。
但是笑意未达眼底。
她突然懂了。
这偌大一个长宁侯府,外祖母居体明堂,素日不过问内宅事,可是那不代表家里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她又怎么可能是个装聋作哑的老太太。
只怕方才去三房时候裴清蓉拦下她去路,言辞之间多有不客气之处,那些话都一字不差的落入了老太太耳朵里的。
裴清蓉被噎了一句,撇着嘴,讪讪的收了声也不想再说,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高老夫人几不可闻嗤了声。
正说着话的工夫,宝棋打了帘子进来回禀,说是世子爷来了。
高老夫人也不避讳人,就让把裴令元领进来。
等人进了门,王曦月打量过一眼,裴令元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有换。
显然是从昭王府回来,片刻都没耽搁,就先到体明堂来回话的。
裴令元其实去崔氏那里请过安。
是听他阿娘说老太太在等他回话,想着这个时辰体明堂未必有人,小表妹刚来,各个房头去走一圈儿,再叫底下人陪着在府中逛一逛,到她自己的院子去收拾一番,晚上才会过来陪着祖母一起吃饭。
结果进了门,不光她在,三娘四娘还有申令虞都在。
裴令元想,伯府那些事情暂且回禀不成了,得改天。
“去见过你阿娘吗?”
裴令元才见过礼站起身,高老夫人就先问了一句。
他颔首说去过:“想着您大约想听外面的事,便过来给您请安,阿妹与表妹既都在,倒不好回禀了。”
“无妨。”
高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多淡了不少,先打发裴清明几个:“到院子里去逛会儿,我跟你们阿兄有话说。”
她一面说,拍了拍王曦月手背:“满满也去吧,跟你表妹们一块儿,你们小姊妹刚见面,一处玩闹几日才更好熟络,叫她们引着你在体明堂附近逛逛,可别走太远,过会儿你表弟他们若来了,我打发人去寻你们,别叫我找不见人。”
外祖母是既知裴清蓉对她的敌意,还要叫她试着去相处。
王曦月心下转动,也能理解。
她要在长宁侯府住很久,就算她十六岁可以议亲了,只怕这一年半载之内,外祖母也不会动那个心思想把她嫁出去。
大家同一个屋檐下相处,既不能老死不相往来,更不可能每次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
外祖母固然可以给她撑腰,但总要她自己立得住。难不成每次裴清蓉欺负到她头上,她都跑回体明堂告状吗?
王曦月笑的温暖,应了一声好。
当初她唯唯诺诺的,裴清蓉多少回言辞奚落,她连回敬一句都不敢。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外祖母就已经对她失望了的。
人得先自立,才有资格想着依赖仰仗别人。
裴清蓉不情不愿的:“祖母……”
裴清明横去一眼,拦下她的话头,已经站起身,甚至踱上来几步,去挽王曦月的手:“那我先陪表姐去转一转,不走远,就在体明堂附近,当先带表姐熟悉环境,您一会儿打发人来寻,定能找着我们的。”
她蹲身告礼,王曦月面上也与她和善客气,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她又拉了裴清蓉一把。
可从头到尾,高老夫人眼里压根儿没瞧见过申令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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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元坐在官帽椅上,仔细瞧过高老夫人面色,心中隐隐有猜测,便先问了句:“表妹才安置下来,祖母瞧着怎么反倒不大高兴?”
高老夫人就嗤了声:“晚些时去回你阿娘,叫她叮嘱如姐儿一声,素日里多看顾满满些,别叫什么人都能上来欺负她一手。我不愿意管你们小辈儿拌嘴的事情,却也别太过,真闹到我脸前,就不要说我罚得重了。”
裴令元心道果然:“四娘一向口无遮拦,三娘护她惯了,什么都依着她,您别生气,晚点儿我去告诉阿娘一声。”
高老夫人才嗯了声,突然又没了要追问忠敬伯府事的心思。
在这件事上,她是矛盾的。
既想知道外孙女这些年都受了什么苦,遭了多少罪,却又怕知道了心疼。
裴令元倒又把她心中所想给看穿了,从袖袋中取了那封书信来,起身踱上前去,双手捧着递给她:“这是忠敬伯府老夫人写的书信,盖了忠敬伯私印。
表妹是个有成算且很能干的女郎,我未至河间府之前,她其实已经替自己筹谋得差不多,只不过是还需要家中助她一臂之力,方能从忠敬伯府脱身出来而已。
我知祖母心疼表妹,不过好在如今也都好了。
忠敬伯府撂开手,写了书信来托付,表妹的教养事,还有将来她的婚事,都交给您做主。
过去有再多的不好,也都过去了。
我这一两个月里与表妹相处,所见所闻,她从未曾自怨自艾,更不曾伤春悲秋。
所以我想,表妹心胸豁达,非寻常年轻女郎可比。
尽管忠敬伯府一塌糊涂,但好在姑母在世时把她教养的很好。
祖母,您不必伤怀。
我反倒觉得,过往数年的磋磨与煎熬,对表妹而言,也许是另一种幸运呢?
既然她自己没抱着那些放不下,您要为她从前遭遇而伤心难过,她或许只会觉得难堪。
依我看来,心疼归心疼,就别为此伤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