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喝着,没开的不算钱。”老板躺了一头摩根烫,一看就是个没过叛逆期的九零后。沈雀从箱子里拎了一瓶出来,抓着开酒器,熟练的起开一瓶,捏着玻璃罐,仰头灌了一口。啤酒的气泡从口腔钻进胃里,沈雀靠在椅子上,捏着啤酒,轻轻晃动。春天的风从街边的树梢里吹过来,她半阖着眼,看路边打转的树叶。两边绿叶在沥青路上,旋转跳跃,碰撞翻飞,像生命的舞者,正在为命运起舞。沈雀将啤酒放下,又坐起来,摸着前面的烟,敲出一根,咬在嘴角点燃。
换以前,她能很清楚的分辨自己的状态。
最近,她总觉得自己走在迷雾里,四野茫茫,找不到方向,甚至看不清自己。
以前的记忆不受控的被释放,新的记忆又席卷而来,脑海里、心里都是乱糟糟的。
十九岁遇到于州,沈雀穷追不舍。
二十岁跟于州在一起,桀骜的少年tຊ将所有的温柔都放在她身上,他们一起度过彼此最难熬的两年。
沈雀在22岁开了店,于州在23岁成为了一个甜品师。沈雀以为生活安定,可以步入婚姻,她没有试探就求了婚,于州落着泪收下了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那一天,他就这样喊她“老婆。”
少年收起锋芒,话里坠着温柔。
沈雀害羞,只是笑。
年底,他们约定一起回家见沈耀东,因为沈雀的户口在桐城。他们知道,这是一场硬仗,于州做了准备,沈雀也是。
沈雀以为,他们会一起度过难关。
那天,于州提前去见了沈耀东。
沈雀到的时候,于州站在单元楼的雪地里,脸色苍白。他说,分手。
他告知沈雀,她的家庭条件太好,他配不上沈雀。
沈雀知道,这不是真是原因。
沈雀哭着逼问他。
于州说出真相,沈耀东看不上他,用法国深造的机会,换他离开。
于州醉心于甜品,便答应了。
沈雀不同意,不依不饶,非要他赔偿自己两年的青春。
于州拿出一张卡扔给她,那本是沈雀的卡,于州用那张卡存结婚基金,那时候存了十万。
沈雀在楼下求了他很久,于州走得很坚决。
于州离开前,他们并无冲突。
沈雀始终相信,这里面有个她不知道的真相。
这些记忆,依旧很清晰。
可是,它的到来,并没有过去那么痛彻心扉。沉淀在血液里的感情,好像被什么东西抽走。
“周与,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的事。”沈雀站在她的伞下,耳边的发丝往下滴水,脸上的粉底,被雨水刷出细小的沟壑。
周与静立在旁,低沉的“嗯”一声,“你淋了雨,早点回去,别感冒了。”
他将伞塞到沈雀手里,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肩上。男人的衣服,裹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雨水散发出来的凉意被热气压了下去。
视线余晖中,于筝的车正飞快的离开公墓。
“我爸妈都是教授,他们从小对我就有很大的期盼,希望我能延续他们的学历,让我爸家的祖坟多冒一会儿烟。”沈雀垂着眼,盯着石阶缝隙里长出的杂草。它们在风雨里飘摇,路人的伞,只为它当一瞬的风雨。
而后又是风吹日晒,倒不如一直没有遮挡。20岁的于州出现在沈雀十九岁的生命中,竟城的风雨无情的拍打着她,于州便是那一瞬的遮挡,撑着她度过两年的风雨。
沈雀说话中夹着玩笑,眉眼间却沉郁低靡。
周与记起前天她在饭店见到沈雀的样子,她慌慌张张找的人,估计就是于筝。
于筝是海归派,能力强,是个职场狠人。刚刚面对沈雀的时候,显然是留着情面的。
他们提到的“于筝哥哥”,周与猜测他就是沈雀口中那个“最难忘的那个前男友”。
想要这些,周与的心仿佛被冰刃戳穿,又冷又疼。她的心被一个离开的人占据,外面竖着冰墙。
周与觉得这辈子都穿不过去。
沈雀的那些往事,如山峦千重,隔在两人之间。沈雀闯不出迷雾,他穿不过岁月。
周与抖了一下雨伞,上面的水珠被震下一片,水珠砸在地上,溅在两人裤腿上。
周与的声音冷下来,“下雨,听不清。”
他不想听,也不愿意她去回忆那些不快。
沈雀奶奶的墓地,在这片山的半山腰,迎着朝阳的方向。她到的时候,沈则骞正蹲在墓碑前摆放花盆。
周与在旁边撑伞。
沈雀就这样盯着墓碑上的遗像,静静的站在雨中,一言不发,只有胸口细微的起伏,可以察觉她的情绪变化。
沈则骞罕见的安静。
他们姐弟俩站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沈雀将钥匙交给周与,自己坐在后座,外面下着雨,她开着窗,任由风雨吹打在脸上。
她一路都在看雨中飘摇的枝叶,浑然不觉风雨。
他们各回各家回去后,沈雀换了身衣服,将沈则骞送回家。沈雀看着他上楼,楼上并没有传来谩骂声,她才开车离开。
当晚,老狗给她打电话,说房东找他当中间人,想要谈谈合同转让的事,让她尽早回竟城自己解决。
沈雀本打算连夜回去,因为跟周与约定了夜宵时间,她便多待了一天。
4月6日,周与在白天跟她约了地方。
沈雀晚上十点到的,那家店在老城区,店里人很多,里外坐满了人。
这家店装修一般,桌子却很有意思,选的是露营风,布艺椅子偏矮,曲腿靠着,仰头看天,天变得柔软起来。
沈雀一坐下来,老板娘拿着一个小本子记录她点的菜。
沈雀对桐城不熟,又不想踩坑乱点,于是打视频求助周与。
视频接通,他身后是一个大理石门楼横在碧绿的操场前,“桐城大学”的字样苍劲有力,斜飞在上,横竖撇捺棱角凌厉。
沈雀半眯着眼眸,视线穿过他耳尖,落下身后的几个大字上。
桐城大学。
沈耀东工作的地方。
“你到了?”周与看见她身后的街景,猜到她已经到了。他抬眸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发现自己快迟到了。
他的步伐不由得加快,镜头有点晃动。
沈雀出声安抚,“别急,我只是问你,这里什么东西更好吃。我对桐城不熟。”
周与小跑到路边,着急的抬手拦车,“你把手机给老板娘。”
到晚上,打车不算难。
周与快速坐进车里,报了位置,立刻帮沈雀点菜。
镜头余晖,沈雀靠在椅子上,懒散的点了根烟,白色的烟雾在夜色中袅袅上升。
她看上去很闲适。
点完菜,周与特意让老板娘问她,葱姜蒜香菜,有没有忌讳。
沈雀对这方面不太挑,只是特意交代多烤一点牛肉。老板娘听到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记下的东西,“点了十把。”
这么多?
沈雀抿唇笑了一下,“那就这样吧,给我来几瓶啤酒。”
老板从里面出来,打量她两眼,直接扛了一件百威放在桌边。沈雀懵了一下,“我不酗酒。”
“没事,你喝着,没开的不算钱。”老板躺了一头摩根烫,一看就是个没过叛逆期的九零后。
沈雀从箱子里拎了一瓶出来,抓着开酒器,熟练的起开一瓶,捏着玻璃罐,仰头灌了一口。
啤酒的气泡从口腔钻进胃里,沈雀靠在椅子上,捏着啤酒,轻轻晃动。春天的风从街边的树梢里吹过来,她半阖着眼,看路边打转的树叶。
两边绿叶在沥青路上,旋转跳跃,碰撞翻飞,像生命的舞者,正在为命运起舞。
沈雀将啤酒放下,又坐起来,摸着前面的烟,敲出一根,咬在嘴角点燃。
“沈雀。”
前面有人坐下。
沈雀吐了口烟,懒懒往后靠。男人穿了件黑色泼墨T恤,一条九分西装裤,头发打了干胶,梆硬。
骚得一批。
“你怎么在这?”沈雀不耐烦的蹙眉。
江川不客气拉了一下椅子,在她对面的坐下来,“抽烟、喝酒、喝冰饮。你确定怀孕的事是真的?”
年轻人脑子恢复还挺快。
“虽然没怀孕,但我的意思很明显。”沈雀往旁边掸了下烟灰,这年头谁还吃回头草?
“我们分手后,我一直单身。”江川双手横在桌面上,两手交叉,做谈判状。
沈雀一条腿横在膝盖上,懒散往后靠,“那你魅力挺差,我都谈三个了。”
“分手的时候,你说我们输入法不合。”他拿出手机,摊在桌上,用拼音输入,〔我觉得这不是问题。〕
消息发出去,江川的视线立刻定格在沈雀的手机上。
令人意外的是,沈雀放在桌上的手机并没有消息提示,屏幕依旧保持锁屏的状态。江川低头,又发了一条。
依旧如此。
沈雀淡漠的瞥了眼,拎着啤酒,看着不远处被树枝遮住的月牙,她呢喃:“大好的夜色……可惜了。”
江川被她搞得有点烦,伸手去拿她的烟,“沈雀,我都低头了!”
沈雀先一步按住桌上的烟,“我的烟,不适合你。”
人也一样。
江川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捏着指骨退了回去,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哪里不适合,我学历比你高,条件比你好。年龄上,也只比你小三岁。”
“嗯…”沈雀松开烟,往后靠,两手横在椅子上,手指交叉成塔状,“你学历太高,配不上我。”
话音未落,周与出现在桌边,他用力拖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椅子发出一声闷响,“江川,她已经下了逐客令,你应该听得懂。”
“你也看上她了?”江川满脸敌意,拎起旁边的酒,开了一瓶,推到周与前面,“看谁先嘴。”
周与不接茬,扭头盯着沈雀,温声问:“什么学历才配得上你?”
男人穿了件polo衫,搭配休闲西裤,眼镜架在鼻梁上,斯文有学识。
沈雀歪头冲周与笑了一下,“这个嘛……他这么高肯定不行,我容易自卑。”tຊ
“自卑”两个字,咬得重,多有嘲讽的意思。
看来这这只是一个借口,周与心里松了口气,“比他高的呢?”
“我这个人,没有学历,你觉得呢?”沈雀不正面回答,打起了太极。
她的注意力,主要在对付江川这个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