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菲手一紧,倏地想起查医院监控视频那个早上,纪景辰古怪莫名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更像是男人看女人,晦暗又浓稠,很值得人仔细意会品味。这个念头像刀一样直直劈开梁文菲,劈得她生生一个激灵,声带成了发锈的机器,卡卡迟迟的,“哥哥你——不会——你看上——她了?”“这就是你的推测?”纪景辰笑了一声,“你有空多跟母亲学学,沈家不比梁家差,对儿媳要求是同样的,嚣张跋扈可以,但蛮横无理,就让人怀疑你没有脑子,智商不够。”
楼上。
纪宛意面色失了血色,惶恐失声,“你想做什么?”
沈黎川一字不吭,神情阴冷肃杀。
他是温润公子那一挂的,纪宛意见过他最疾言厉色的时候,都比不上这一刻的戾气。
“这个孩子不能留——”他耳朵忽然一动,下半句当即收住。
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急促。
紧迫。
避无可避。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二楼拐角。
纪宛意看看沈黎川,再看一眼门,锁扣是反锁的。
可又不能一直反锁。
如果脚步声是梁文菲,那就是奔着沈黎川来的。
她晚一秒开门,说不清。
直接开门,万劫不复。
祸迫眉睫,纪宛意心焦如焚。
几乎就是下一秒,房门被人狂暴敲响。
“开门。”梁文菲凶狠,“我知道沈黎川在里面,纪宛意你这个贱人,开门——”
纪宛意攥紧门把手,窗户刮来初冬料峭的寒风,冻的她止不住哆嗦。
“你开门!”梁文菲拧门锁,门分毫未动,她心里怀疑几乎肯定了。
梁文菲立即破口大骂,“你还敢反锁,贱人,我家养你二十几年,占了我的富贵,你不计我的恩,反倒记仇了?装可怜清冷,走气质路线,也不看看你这劣质基因生出来的烂货,配吗。”
纪宛意拳头攥得咯吱响,骨节泛白发麻。
门锁拧动的响声越来越尖锐,梁文菲骂得也越来越疯魔,“你以为勾引黎川,就能留在上流圈继续荣华富贵,做你的春秋大梦。今天你碰黎川一下,我砍了你那双贱爪子,剥了你的骚皮,开门,你他妈的,开门。”
“这也是我没给你安全感?”
声音不大,来自二楼与三楼的楼梯转折处,却不带一丝温度,瞬间冰封梁文菲的谩骂,她循声回头。
沈黎川伫立在拐角第一阶,巨大水晶吊灯折射灿光,泼墨似斜落在沈黎川身上,衬他风度翩翩,却有一股怒意凛骇的气势。
梁文菲看看他,再看看纪宛意房门,脸上惊疑不定。
这时,纪宛意的门也开了。
她面无表情瞥向楼梯处一眼,注视梁文菲,“不是要进来吗?我房间里还有一个沈黎川,你去看呀。”
纪宛意身上衣衫齐整,棉制的衬衫没有压倒性的皱褶,面色也苍白,不像运动过。
沈黎川气息比纪宛意还平稳,没有丝毫粗重的喘息,头发蓬松浓密,发型却丝毫不乱。
就算是察觉有人上楼,提前防备,沈黎川也无法瞬移到二楼三楼楼梯拐角处。
思及此处,梁文菲一时呆住,她刚承诺不会再神经过敏,不到一小时时间,在自己家里,自打自脸。
“怎么了?”梁母听见声儿上楼,“出了什么事?”
“她要进我房间抓奸。”纪宛意特意咬重抓奸两字。
梁母看了一眼沈黎川站立的位置,马上明白个大概,“纪宛意你又误会你姐姐,菲菲不是抓奸,是妈妈叫她上来喊你用饭。”
纪宛意一愣。
忽然意兴阑珊,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了。
她是梁母一手调教的,她会的东西,梁母更会。
梁母想袒护梁文菲,纪宛意不惊讶,可她都能到许多种破局的办法,梁母偏偏选择踩她去烘托梁文菲。
公平,纪宛意不指望,可要是连最基本的人,都不让她当了。
她还留在梁家做什么。
………………
晚饭,纪宛意四年来首次任性,没有下楼入席。
梁文菲恼恨纪宛意抓住不放,让她在沈家人面前难堪。
饭后梁父叫沈家人去书房,她拉住纪景辰告状,“我觉得黎川肯定上去找她了。哥哥,我实在不放心,我想查监控。”
纪景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击沙发扶手,“你从发现到上楼用了多久?”
梁文菲回想,“一分钟?还是两分钟?我不确定。”
“两分钟的时间什么都做不了。”纪景辰面上浮着笑,眼底却阴翳,“你骂过火了。”
梁文菲条件反射不服,一直以来纪景辰无条件站她,再者她就算有错,也是没有查明确定,贸然行动浮躁了,跟她骂不骂纪宛意,过不过火有什么关系。
她噘起嘴,“她该骂,一个假贱货,死皮赖脸赖在咱们家赶都赶不走,我骂她是她活该。”
“是我不放她走。”纪景辰后仰,靠着椅背,“她证件一直在我手里,哪也去不了。”
“为什么?”梁文菲表情僵愣,“哥哥不是最想赶她走?”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她走。”纪景辰目光幽凉,“你即将嫁到沈家,脾气该收敛就收敛一些,今天的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梁文菲手一紧,倏地想起查医院监控视频那个早上,纪景辰古怪莫名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更像是男人看女人,晦暗又浓稠,很值得人仔细意会品味。
这个念头像刀一样直直劈开梁文菲,劈得她生生一个激灵,声带成了发锈的机器,卡卡迟迟的,“哥哥你——不会——你看上——她了?”
“这就是你的推测?”纪景辰笑了一声,“你有空多跟母亲学学,沈家不比梁家差,对儿媳要求是同样的,嚣张跋扈可以,但蛮横无理,就让人怀疑你没有脑子,智商不够。”
这批评丝毫不留情面,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犀利,直刺梁文菲面颊,她尴尬又委屈,“我知道了,哥哥。”
梁文菲还未受过这样的教训,闷声一句,掩面而逃。
纪景辰的目光跟着她背影上楼,在二楼离开她,望向三楼纪宛意的房间。
走廊灯光昏黄,她房门冰冷紧闭。
头一次,没有言辞锋快的反击,隐忍缩着在房间,佣人送几次餐都敲不开房门,特意叫王姨上去,才叫开。
纪景辰胸膛闷胀,抬步上楼。
纪宛意没有开灯,室内一片灰蒙蒙寂静中,钥匙插进门锁拧动的声音,无限放大,刺耳。
纪宛意没动弹。
几息后随着脚步声沉稳靠近,淡淡酒气充斥鼻腔,并不刺鼻,却霸道蔓延开来。
她不抬头,感觉有一束目光落在头顶,如火,似冰,烙得她头皮发麻。
纪宛意先败下阵来,闷声闷气,“你来干什么?”
“这里是梁家。”
纪宛意歇了声。
梁家。
梁文菲的家,纪景辰的家,父母的家,唯独不是她的家。
又是一大段崩成弓弦漫长的寂静。
这次轮到纪景辰不耐了。
“说话。”
颀长的黑影覆下,十足的冷峻。
纪宛意被罩在影子里,喘息都无力,“说什么?你想审问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