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啊。”宗遇冤枉死了,他倒是知道不少男同学这么认为,私下里说到他也解释过,没想到谣言传到了林凛耳朵里,为了自己的形象,他赶紧解释,“报道我那天睡过头了,正好我哥在我家,就说送我,他开车快,那跑车一脚油门肯定快啊,我踩着点儿进学校的,一路跑到教室,还帮我们班女生搬了教科书,学雷锋这好事怎么不宣传我呢?”他的众多黑料之一倒算是洗白了一件,但也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林凛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不着痕迹地跟他打太极:“嗯,你是雷锋,所以帮我要债。”
林凛一直觉得自己气性挺大的,就是装得好,因为睡前回想了高中的事儿,做梦都梦到宗遇。
她早说过自己梦不到现实发生的事儿,梦自然都是假的,天马行空,她梦到高中时宗遇对她死缠烂打,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她送花,卡片上还写着老土的“我爱你”,结果自然一起去了老师办公室罚站,她可从小就是优等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冲上去就给了宗遇两个大嘴巴子,掌心发麻的感觉分外真实,宗遇就立在那儿让她打,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上来拉架……
她像是把对二大爷的积怨都施加在了梦里的宗遇身上,猛然睁开眼睛,一看床头的时钟,还不到六点,天都没亮,赶紧倒头继续睡。
这一觉彻底睡醒都是中午了。今天是工作日,郑家敏在市三中当历史老师,林忠则在一家饭店当二厨,两人都去上班了,只有她自己在家。
她洗了个漱,又翻了翻冰箱,剩菜倒是不多,想必父母早晨打扫了一番,冰箱里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两个生日蛋糕,都剩了不少,她刚起床,看着就觉得腻味,也没心情吃。
在家里游荡了一圈儿,林凛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想着出门去长春路走走,吃个东北Brunch,然后去银行了解一下贷款政策,全当有个备用方案。
正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手机响了,林凛拿起来一看,是宗遇,她想他不会又要叫她去讨债吧,可饶了她吧,早在昨天回城的路上她就放弃这个不靠谱的队友了。
她一接通语音,宗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在哪儿呢?”
她把语音外放,手机放在洗衣机上,对着镜子继续描眉毛,冷淡答话:“在家。”
“正好,来长春路,就昨儿我取蛋糕那家店旁边,秋桐咖啡,给你整块儿小蛋糕?”
“我今天有事,没时间跟你吃蛋糕。”昨天吃了不少蛋糕,今天还吃,齁死了。
宗遇不死心:“赶紧的,有好事儿,得了,没几步路,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林凛十分怀疑他能有什么好事找自己,想着开车过来五分钟都不用,走过去也就十分钟,她也没矫情,赶紧说:“不用,那你等着吧,我得十五分钟。”
说完她就把语音挂了。
宗遇等了半个点儿,度秒如年,但也学到了新知识,女生说的时间都是保守估计的,他得自己学会翻倍。
林凛一进了咖啡店的门,就看到宗遇在窗边坐着,朝她招手,她先到前台看了眼菜单,有些简餐,她就叫了个鸡肉沙拉,外加一杯Dirty,才到宗遇对面坐下。
宗遇想必吃过了早饭,面前放着一杯最简单的柠檬红茶,都快喝完了。
看到林凛走近,他嘴角没绷住笑,一副欣赏的样子,说:“今儿化妆了啊?”
这几次见面她就没化过妆,宗遇倒不会觉得女生化妆是为了男人化的,但那一瞬间就有点抑制不住的得意,总觉得自己被重视了似的,人要是长尾巴,他的尾巴肯定翘得飞起。
林凛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陈述道:“别笑了,不是为了你化的。”
“我也没说你是为了我化的。”他还嘴硬,又赶紧补上一句夸奖,“好看,不是,你化不化妆都好看。”
林凛对这些夸奖早已免疫,直接问他:“你叫我干什么呀?”
宗遇从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拿了个东西,是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像是放着板砖,幸亏他没敲她脑袋上,而是放到桌上推到她面前:“看看里面是啥。”
林凛没防备,红色的塑料袋又起到了一定的遮挡作用,她扒开一看,好家伙,八块小砖头,红彤彤的,都是新钞。她也是俗人,感觉宗遇帅出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抿嘴笑了。宗遇见状凑近桌沿,想将她克制的笑容看得更真切,语气依然欠揍:“哟,笑了?看到钱就是开心是吧?”
“你哪儿来的啊?”林凛立马问道,旋即意识到什么,没等宗遇回答就又追问,“你自己的?”
“什么我自己的,不是你二大爷欠你的?八万块钱,一分不少,给你要回来了。”
林凛也不傻,脸色绷紧了些,审视宗遇:“胡扯,就是你的吧,你当我是小孩儿,好忽悠。”
“谁忽悠你了?我今天起了个大早,又去镇上找你二大爷要的,钱还没捂热乎呢,就给你送来了。”
林凛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演得跟真的似的,宗遇向后一倒,靠在椅背上,满脸委屈:“不是,真不是我的,我哪儿有钱啊,兜儿比脸干净。酒店的钱我妈攥着,我就是个法人,担事儿的,别说八万块钱,你现在让我给你拿八千都费劲。”
见她怀疑的眼神变得犹豫,但显然还没全信,宗遇都坐立不安了,椅子上像有针似的,又说:“得了,你给你二大爷打电话行吧?我一个屁都不放。你也不用觉得我跟你二大爷串通好了,没那个闲工夫,我也挺忙的好吧?”
咖啡店的服务生过来送餐,林凛把装钱的袋子系上放到一边,看着那杯长得像拿铁咖啡的Dirty,不抱希望地喝了一口,果然味道也在意料之中,放下杯后她开始吃那盘沙拉,语气淡淡地问他:“你怎么要回来的?昨天不是还跟人话家常么?”
就他昨天那个表现,能要回来钱就怪了。
宗遇把自己那杯柠檬红茶喝得一干二净,笑着说:“能怎么要?我把他儿子抓来打了一顿呗。”
林凛无语,把钱往他面前推了推:“你认真的?你这是要被拘留的知道吗?跟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去保释你。”
宗遇深深笃信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遇到大难各自飞,毕竟家里总得留个人不是。他也不觉得林凛冷漠,特别大男子主义地说:“不是早就跟你说了,牢我坐,好处你拿,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
他说得真诚,搞得林凛都不知道接什么,手机忽然来了电话,没有联系人备注,她却知道是谁,没等她给二大爷打电话,二大爷主动找来了。
林凛直接当着宗遇的面儿接tຊ通电话,二大爷语气不善,没等她的“喂”字出口,已经抢白道:“钱拿到没啊?我告诉你啊,收条儿就不用打了,你想着把欠条儿撕了就行,这事儿就算了了。”
二大爷那副大嗓门,林凛听到动静的瞬间就调低了手机音量,但坐在对面的宗遇显然还是听到了,也不插嘴,就噙着笑看她,动了下眉毛,仿佛在无声问她:这回你总信了吧?
林凛懒得跟二大爷浪费口舌,蛮横地回了句:“收到了,你不放心的话,欠条儿我给你快递过去。”
二大爷大吼一声:“不用!我们家门脸儿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小丫头片子,今后别让我看见你!”
林凛正要再讥讽他几句,对面直接把电话挂了,她只能在心里骂一句“老混蛋”。抬头对上宗遇积极的视线,他明显动了动肩膀,像是在等她夸奖,林凛也挺爽快,当即跟他道谢:“谢谢你啊。”
“小事儿。”他立马就开始得意忘形,语气吹嘘,“昨儿你在我不好发挥,那到底是你二大爷,虽然不是你爸亲哥,我也不能对人不太不尊重不是?”
将来怎么说还得做一家人呢,虽说林凛家和二大爷家往来不多,他小心点儿总没坏处。
林凛这下知道担心他了,盘中的沙拉已经吃完一半,味道也是无功无过,她放下叉子,分外认真地问宗遇:“我知道二三十年前开酒店开饭店的都难免有点儿背景,现在开酒店还是这样啊?”
她的话说得委婉,宗遇听懂了,她是觉得他璞宴的背后有黑社会撑腰,不禁觉得她傻得可爱,摇头道:“不逗你了,没有的事儿,你放心,我不会进派出所,钱是正经方式拿回来的。”
林凛松一口气,又想起来个传言,声音不自觉地放低,跟他打听:“你听说过么?都说唐朝KTV的老板是那什么,还坐过牢。”
宗遇用力忍笑,故作惊讶地说:“啊?真的假的?我头回听说啊。”
林凛并非喜欢八卦的人,也是逢年过节家庭聚会上听长辈唠的,还以为宗遇知道什么内情,见他跟个傻子似的,她就把自己知道的跟他说了:“就是那么传的,不过我也没怎么去过唐朝,不知道真假,说是里面还有那什么……”
“那什么是什么?”宗遇明知故问。
林凛四周望望,一副防备的样子,又神秘兮兮的,摇头不肯说了。
宗遇一直盯着她,看得直想敲敲她那个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解释道:“你别瞎想了,唐朝是我哥开的,我妈经常去,我也不少去,没有那什么,真的,不然他高低得给我叫俩吧?”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他就无形中给了自己一巴掌,又说错话了。
林凛脸上的表情确实也僵住了,半天才尴尬问道:“你还有个哥啊?”
“我妈她妹妹的儿子,我小姨结婚早,算表哥?比我大十岁呢,我还上学那会儿,他有辆保时捷911,车牌儿特牛逼,我那时候觉得帅呆了,自己的第一辆车就买的保时捷,没两年就卖了,开不出去,太扎眼。”
宗遇随口说着表哥的事儿,林凛却想起来那么一茬,宗遇就是在高一开学报道的时候开了辆保时捷出名的,如今细想,高一时他才十六岁,驾照怕是都没有,怎么开车?嘴角微动,林凛忍不住发出一声低笑,宗遇看到就问:“笑什么?太幼稚了是吧,那谁没幼稚过啊,我晚熟。”
林凛在心中反驳他晚熟个屁,但保时捷的事儿似乎并非传闻中的那样,她心思一动,直接问他这个当事人:“你知道高中同学都怎么说你吗?说你高一报道那天开保时捷去的,特别高调。”
“屁啊。”宗遇冤枉死了,他倒是知道不少男同学这么认为,私下里说到他也解释过,没想到谣言传到了林凛耳朵里,为了自己的形象,他赶紧解释,“报道我那天睡过头了,正好我哥在我家,就说送我,他开车快,那跑车一脚油门肯定快啊,我踩着点儿进学校的,一路跑到教室,还帮我们班女生搬了教科书,学雷锋这好事怎么不宣传我呢?”
他的众多黑料之一倒算是洗白了一件,但也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林凛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不着痕迹地跟他打太极:“嗯,你是雷锋,所以帮我要债。”
宗遇觉得这话是个陷阱,反应了两秒赶紧摇头:“不是,我感觉我不算是雷锋,我素质可低了,过马路我都不扶老太太,真的。”
林凛对此不置可否,看了一眼时间,本来她出门就为了两件事,吃饭和去银行了解贷款,现在外债要回来了,她自然也就不用去银行了,虽说没什么必要的事儿,可和宗遇就这么相对坐下去,还不如回家躺着。
宗遇看出她有心要走,坐这么一会儿,她微信一直有新消息,只不过她没打开看,他正打算学个绅士那样主动开口送她回去,给自己提高点儿印象分,没想到她微信又连着响了好几声,看林凛冷漠的态度,对方肯定不是宋慈,那能是谁?八成是个男的。
嘴动得比脑子还快,他承认自己有点儿不高兴,虽然没什么妒忌的资格,强势问道:“谁啊?一直给你发消息。”
林凛眼神闪烁,还把手机扣了过去,又拿了起来,打算起身去结账:“我还有事,得走了,改天再一起吃饭吧。”
她欠他的,应该的。
宗遇还在心里琢磨,拎起那袋子钱跟了上去,长臂一伸抢先出示了自己的付款码,收银员自然优先扫他的,虽说在东北的餐馆随处可见抢着付账的情景,林凛却是干不出来的,幸亏也就几十块钱,林凛没说什么,揣起了手机。
出了咖啡店后,他没把钱递给她,主动说道:“我送你回家?没多远,然后我回酒店。”
林凛摇头拒绝:“刚说了我有事,先不回家。”
“那你就带着八万块钱到处走啊?我怕你被抢了,要不再给你当会儿保镖?”
“谁知道我这塑料袋子里装的是钱啊?前面不远就有个银行,我直接去存了,没事。”
宗遇恋恋不舍地把袋子递给她,心里烦得要死,敏感地察觉到她肯定是要去见男人,她嘴巴倒是严,一点儿也不说,礼貌道别后就走了。他站在原地看她走远才上了车,没急着开走,越想越气,也不知道他这爱情革命到底是向着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发展,都打算跟踪林凛了。
只见她很快从银行出来,到路边打了辆出租车,他就犹豫了那么两秒,觉得跟踪人实在是不太好,他还在艰苦地刷印象分,别一下子掉沟里了,结果那辆出租车跟火箭似的,嗖的一下就窜出老远,宗遇坐在车里都觉得吃到了尾气,又愣了两秒,拍方向盘泄愤,发出两个字的感叹:“牛逼。”
灰溜溜地回到酒店,刚一进大厅前台就叫他,他走过去,问是什么事,前台告诉他,昨晚入住了个客人,说是他同学,让帮忙传话,找他呢。
前台递过来登记表,宗遇没接,直接问:“叫什么啊?”
前台指着表格上的一栏,答道:“姓刘,刘一舟,我们看时间太晚,不方便找您确认,就没给他升房,住的是普通大床房,房间号514。”
宗遇一愣,很快想起来了,念道:“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