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听这话,似乎萧晏离有解决方法,便道:“若是顾世子有什么法子不妨说说,毕竟朱秀才是个顶好的人,落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唏嘘。哦,对了,本宫听闻顾世子的胞妹快要出嫁了,婚礼当天,本宫欲亲自前往,为顾小姐添妆。”即使长公主言语温柔,萧晏离仍然心里发寒。听听,这就是上位者的傲慢,觉得只要自己随意施舍一二,就能让人感激涕零。她的一应行动都被逍遥王看得一清二楚,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未免太落长公主的面子。
苏县令眉目舒展,面容平和,一身文气又不显文弱,一看便知是极其温润之人。
《青梅曲》中,苏探花美姿仪,果然名不虚传。
萧晏离对这个孤直的苏县令颇有好感,便认真地回之一礼:“晚辈见过苏县令。”
听到逍遥王在旁边发出一声嗤笑,萧晏离再次咬咬牙。
忍。
长公主笑着道:“苏县令,这位顾世子就是在皇兄跟前提出清谈会之人,若不是她,那些学子进京之路不会如此顺遂。”
苏仲甫又是对萧晏离拱手:“在下替那些学子多谢顾世子的慷慨相助。”
萧晏离道:“不敢当。”
长公主道:“顾世子若无要事,不如我们进来聊聊。”
萧晏离迟疑了一下,她与长公主向来没什么交际,现在邀她进去是做什么?
还没等她开口婉拒,背后的逍遥王忽然推了她一把,俯冲让她一只脚踏进门里。
我绝对是上上辈子挖你家祖坟了,这辈子上天派我来赎罪。
萧晏离咬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坐定后,只听长公主道:“苏县令来是为了朱见春一事求见本宫。顾世子有大才,不妨说说对朱见春的看法。”
萧晏离皱着眉头道:“当不得公主夸奖。朱见春科举舞弊,是江南学子暴乱的源头。按照律法,就算不死,也难逃牢狱之灾。”
闻言,苏仲甫脸上难掩失落,道:
“朱秀才在通宁县,为许多贫家子孙启蒙,教化一方百姓,备受尊敬,他并非没有进士之才,只是曾经摔伤过一条腿,成了跛足。
大禹朝律法规定,不可入仕,只能拿着秀才身份。况且...他是为了给他的母亲治病才去捉刀的,孰料...”
“孰料所遇非人,反而害死了老母。”萧晏离接上他的话茬道。
“苏县令久在官场,应当知道法不可违。事情闹得这么大,刑部不会因他作茧自缚而放他一马。”
“苏县令还应当知道,大禹朝重刑律,就算是长公主也不好插手这件事。”
“长公主更应当知道,卑下还未入朝,人微言轻,也不好插手这件事。”
萧晏离的话有些冷。
在她看来,在哪里就要守哪里的规矩,这是她上辈子在孤儿院里学到的信念。
不听话、不守规矩、不顺从就会被处罚,穿越以来,她看到太多和以前生活环境的巨大差异,但是她都凭借这条信念努力适应下来。
顺势者胜,逆势者亡。
朱见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不见得。
就像苏县令所说,他在通宁县备受尊敬,若真是为钱所困,其实可以仗着自己的名声找到很多来钱的方法。
帮县衙修书、办讲堂、替人立碑写传等等。
就算是厚着脸皮挨家挨户找乡绅要,也不是不可。
士农工商,秀才虽然没有官身,但是在普通百姓眼里也是十分崇高。
可他偏偏要等到老母病入膏肓,才着急两袖清风,还选择了最笨的法子。
现在苏县令圣父心发作,想要让长公主帮忙,而长公主觉得棘手,又要拉她入伙。
她真的不知道,她一个落魄世家子弟,纵然在清谈会一事上初露锋芒,可是跟他们这些真正的皇室比起来,还是有云泥之别,哪里像是能做成这件事的人。
况且,说她冷血也好,她同情朱见春的遭遇,但要她去帮朱见春,没有好处她是不会做的。
长公主像是没料到她说话忽然这么不客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仲甫一脸惭愧道:“是我思虑不周,难为长公主了。”
他在心里苦笑,当年在京都,他刚中探花,因为鹿鸣宴上赢得长公主一顾,他难免志得意满。
因此惹得许多世家子弟前来奚落嘲讽,冷如刀剑的话语戳破了他的洋洋得意,让他知道了世族与寒门之间的巨大鸿沟。
二十多年后,再次踏入京都,他带着颇为偏执的看法,认为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救朱见春应当是举手之劳。
现在被萧晏离一语道破,方才明白,现在的长公主和二十多年前,先帝在时,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不一样了。
就算长公主有从龙之功,也熬不过君心凉薄。
是他不应该。
顾长宁玩味地看了萧晏离一眼,别说,这只小狐狸冷冷说话的样子...
还怪好看的。
“顾世子是不愿相帮吗?”顾长宁把端方放在桌子上,开口道。
萧晏离注意到那把刀,意识到这是逍遥王对他的施压。
可凭什么?
朱见春一事,是要对抗刑法,弄不好就是一身腥,他们想蹚浑水就去蹚,凭什么还要拉上自己。
就因为他们有皇室血脉,地位高贵,就觉得所有人都该对他们唯命是从吗?
萧晏离抿唇:“非是不愿,而是卑下无能为力。”
“既然不是不愿,那本王给顾世子指条明路。顾世子是操纵人心的一把好手,不如再写个戏本子,歌颂一下朱秀才的孝心。”顾长宁道。
他果然知道《鸳鸯梦》出自她手,若是再深些,她手底下暗中养的那些戏班子,估计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萧晏离压下心里的不悦,皮笑肉不笑道:“若说操纵人心,卑下自然比不过王爷。”
“本王粗人一个,哪里比得上顾世子才华横溢。”顾长宁把玩着手里的端方,桃花眼微眯道。
长公主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听这话,似乎萧晏离有解决方法,便道:
“若是顾世子有什么法子不妨说说,毕竟朱秀才是个顶好的人,落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哦,对了,本宫听闻顾世子的胞妹快要出嫁了,婚礼当天,本宫欲亲自前往,为顾小姐添妆。”
即使长公主言语温柔,萧晏离仍然心里发寒。
听听,这就是上位者的傲慢,觉得只要自己随意施舍一二,就能让人感激涕零。
她的一应行动都被逍遥王看得一清二楚,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未免太落长公主的面子。
顺势而为,她在心里念着这四个字。
既然无力反抗,就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萧晏离藏在广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深深吐口气,道:“多谢公主挂念,家里打算取消妹妹的婚约,若是可以,卑下想厚颜替妹妹要个牡丹筵的邀请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