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桐想，陈起可真能赌。他打电话给苏桐，不就是在赌苏桐不了解上海办公室的情况，不知道陈起是在违规操作么？“行。”苏桐没有拆穿陈起。说白了，以苏桐现在的处境，和任何一个同事撕破脸都没有好处。挂断陈起的电话不过三秒，秦思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实地走访是投行尽职调查的一部分，哪怕路程三四天，见面十分钟，也是不得不进行的流程。秦思雯在鼎麒集团上海办公室已经实习了四个月，对琐碎的工作不算生疏，临近毕业，一心想要转正的她格外努力。
回上海的高铁上，贾浩宇一直在忙着修改招标书，苏桐则接过贾浩宇的冤种任务，继续给客户的女儿写作业。
在他们俩座位的中间，是两只扒光了毛被处理干净的鸡，算是养鸡场送的“土特产”。
在投行工作久了，逆来顺受这四个字都快深入骨髓。
为了能让客户好好配合，贾浩宇对客户大佬可谓是予取予求，不仅给客户的女儿当书童，还得陪着逛街、聊心事。
贾浩宇说，只要项目能顺利完成，做什么都是打工的一部分。
苏桐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她在纽约工作的时候，也没少干给客户的家人找临终关怀医院或是逢年过节挑礼品的事情，
只是，当她看到客户女儿给贾浩宇发的消息时，发现打工虽苦，可是，贾浩宇似乎比自己还苦些。
“写得还行，再写一个版本吧，我男朋友也要用。”
苏桐同情地看了一眼两眼无神的贾浩宇： “要不让实习生写吧？”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实习生。
贾浩宇无奈摇头： “组里就五个实习生，一个归张呈祥用，三个都是得罪不起的VIP，还有一个刚被陈起带去新疆做市场走访了。倒是有一个姓赵的实习生没啥背景，但是前段时间顶锅走了，无人可用啊。”
苏桐咋舌，看来，大家都知道赵一飞离开的原因，只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冷眼旁观而已。
外资投行看起来光鲜，实质上也不过是在名利场讨口饭吃。
张呈祥曾经为了争取客户，在KTV给客户敬酒时顺便磕了个头，拜了个把子tຊ，还搂着客户的财务总监，高歌了一曲套马杆的汉子。
无独有偶，苏桐也曾经亲眼目睹过劳伦斯在客户IPO成功时，扭动着身体，扮作孔雀疯狂开屏。
都是见过市面的人，再大惊小怪反而显得在投行干得不够久。
苏桐不想污泥染上身，刚想着用什么理由不继续帮贾浩宇做另一份客户女儿的作业，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苏桐，我是陈起。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居然是陈起？陈起精瘦，外号叫“猴精”，两只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是张呈祥麾下最会审时度势的男人。
同为副经理，陈起原本一直对苏桐不冷不热，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了？
“方便，你说。”苏桐察觉到贾浩宇看了自己一眼，想着自己和陈起也没什么交情，干脆连位置都没挪，径直回答了。
“我派秦思雯去新疆做走访了，她可能会碰到一些问题，我让她问你。”陈起说得轻松，似乎这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安排。
投行人无时无刻都在赌。
费用报销里偷偷夹杂了一张和家里人吃火锅的发票，赌没人会发现。临场发挥和客户胡诌一个新规定，赌客户压根不会去查。实地走访自己不出现，让实习生顶替，赌事后没人看合照。
贾浩宇说陈起“带”秦思雯去了新疆，陈起却在此时向苏桐坦诚，实际的动词是“派”。
苏桐想，陈起可真能赌。他打电话给苏桐，不就是在赌苏桐不了解上海办公室的情况，不知道陈起是在违规操作么？
“行。”苏桐没有拆穿陈起。说白了，以苏桐现在的处境，和任何一个同事撕破脸都没有好处。
挂断陈起的电话不过三秒，秦思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实地走访是投行尽职调查的一部分，哪怕路程三四天，见面十分钟，也是不得不进行的流程。
秦思雯在鼎麒集团上海办公室已经实习了四个月，对琐碎的工作不算生疏，临近毕业，一心想要转正的她格外努力。
可是，即将独立面对供应商和客户，对于一个没有正式员工带着的实习生来说，终归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以至于她一时间六神无主。
“苏桐姐，我应该怎么做？”秦思雯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最重要的是出现在合照的照片里。只要你的脸能够看清楚就行了。”苏桐回答。
“啊？那我要提前打印多少份访谈提纲呀？问问题的时候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吗？”秦思雯即将抵达目的地，坐在出租车上紧紧握着手机，声音越来越急促。
苏桐试着宽慰她： “没事的，境内券商律师会负责提问和访谈问卷，境外券商律师会负责记录内容，保荐人也会在，你在旁边站着就行。记住，面带微笑，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是实习生。”
“这样吗……那苏桐姐，你还有什么要叮嘱我的吗？”秦思雯做惯了好学生，依然不甘心。
“最后嘛，看你心情。如果你愿意，可以考虑把陈起P进你们的合影。相信我，陈起会夸你的。”苏桐笑着说。
“可是，苏桐姐，如果他们问我专业的东西怎么办？”
秦思雯心有余悸，苏桐一脚踢走了赵一飞，也不指望她对自己有多上心。只是……至少也不该如此敷衍吧！
“装作你懂就行了。”苏桐并没有察觉到秦思雯的崩溃。
秦思雯远在新疆，任是苏桐现在买机票飞过去，也难救她于水火，倒不如给点“过来人”的经验，让小姑娘学习职场第一课——装模作样。
新疆这个项目并不复杂，陈起抱有侥幸心理偷个懒实属过错，不过，苏桐很确定，只要秦思雯自己亲身经历一遍，她就会发现一个实地走访而已，根本不需要如临大敌。
正如当年迈克尔还在位时，指着台下所有的华尔街投行精英，一针见血地总结道“投行工作一点都不难，你们尽可能不要那么早死就行”。
话虽如此，在结束了和秦思雯的通话后，苏桐还是编辑了一条长长的实地访谈流程给她。
初出茅庐之时，苏桐也曾有过类似境地。如今，若能提点后来者一二，就算她日行一善吧。
坐在一旁的贾浩宇合上了电脑，靠在高铁座椅上，提醒了句： “苏桐，你知道我们这批实习生不要女生吧？”
“原本不知道，现在刚听说。”苏桐把手机放进包里。
投行实习生留用本就难。行情不好，张呈祥的组里只能至多留一个实习生。3个VIP尚且还要抢破头，更不可能轮到毫无背景的秦思雯。
至于不要女生，也只是排除掉秦思雯和另一个为张呈祥所用的女实习生的说辞罢了。
苏桐心中自有不平，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纵然是世人眼中的天才少年，一生努力修道成仙，最后，也不过是成为了围剿大圣的十万天兵之一。
五分钟后，苏桐收到秦思雯的消息。
“苏桐姐，券商来的也都是实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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