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叫还是在半年前。陆彼视线从文书上移开,落在站在楼梯口的陆骁身上,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和陆骁别无二致。“嗯。”陆女士看一眼沙发,示意他坐下。陆骁走到客厅,顺从地坐下,两个人相顾无言,像是不熟。陆彼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放到一旁。“成绩怎么样?”陆骁开口,像是下属汇报工作,简单清晰:“开学模考,级段第一,分数七百二十七……”陆女士点点头,视线继续落回文书上,连余光都没有分一点出来。
喧嚣好似被遮挡在雨幕下,一方雨伞独自开辟出一块世界,两人步伐趋向一致,心跳也逐渐同拍,氤氲的气息不止远处的山岚,还有这被开辟出来的世界。
夏芮寻找话题:“你待会儿是直接回学校吗?”
陆骁应是。
眼见遮雨棚就在前方,不知哪儿窜出来一只橘猫,踩着一字步下树,抖了抖毛。
恰巧,陆骁就在它旁边,猛然被溅一身水,白色T恤被水浸湿,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几块腹肌的形状。
夏芮:!!!
菩萨猫!
她一边唾弃自己真是太不好意思,一边抽出纸递过去:“擦擦吧。”
少年道谢,接过纸,两人指尖相触,夏芮猛然缩回手,陆骁则是随意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水珠。
眼尾被擦得泛红,看得人心都软了。
橘猫瞧见夏芮,优雅地迈着小步伐凑近,黏糊糊蹭着她的脚踝。
夏芮见这一股撒娇样,顿时也生不起气来,况且,它让她看到了男菩萨。
在遮雨棚蹲下,挠了挠猫下巴,两手抬起猫咪前爪,作出求饶状,嘴中低声替猫发声:“乖乖,和男菩萨……”
夏芮:“……”心里想的说出口了。
她刹住,小心眄了一眼陆小同学,继续道:“和这位哥哥说抱歉哦。”
陆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只不过夏芮有些心虚低着头,没看见。
陆骁轻声道:“姐姐,我先走了。”
夏芮才再次抬头,突然发现他穿得单薄,作为姐姐的惯性使然,不放心叮嘱:“回去以后记得加衣服,最近气温降下来了,多喝热水。”
陆骁乖乖听着,听完点头答应:“好,姐姐也是。”
施坊接到电话,匆匆忙忙拿着伞跑下楼,见她一脸悠闲地站在遮雨棚下,赏花戏猫,顿时放慢了脚步。
施坊弯腰摸摸橘猫的毛,问:“笑这么开心,谁送你回来的?”
“我自己回来的。”
“少来,你衣服都干的,刚刚下雨,我收衣服的时候看了这里一眼,没人。”
夏芮无奈瞥她一眼,和姐妹太过默契就这点不好,撒谎容易被看穿。
“陆小同学刚好在校门口,顺带送了我一程。”
“你弟那个朋友?”
“对。”
施坊突然激动,猫也不撸了,起身凑近夏芮:“好机会,拿下呀。”
夏芮:“……”
她就知道。
夏芮咧咧嘴:“大哥,他未成年,你是不是想我进去?”
施坊拍拍她的肩:“反正没多久就成年了,是吧,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
“什么乱七八糟的,先回去。”
夏芮接过伞,笑眯眯警告:“回去别乱说。”
“安啦安啦,我这么靠谱,放心。”施坊说着,还摆出一副“我懂”的猥琐笑。
更不放心了啊!
虽然施坊爱打趣她,但胜在友情上确实靠谱。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当晚施坊买了杯苦瓜汁,然后装在罐子里欺骗她是奶茶。
她猛吸一口,没地方吐,只能咽下肚,然后愤愤冲她比了个手势。
“喂。”陆骁嗓音冷淡。
电话那头传来秘书的声音“小陆少爷,总裁让我与您说一声,这次合同签完了,明日就可以返航回国。”
陆骁收拾书的手一顿,指尖微缩,拿起开了免提放在一边的手机,向那边确认:“明天回来?”
“对的,明早第一班飞机。”
他背起书包,也只对电话那头说到:“嗯,我知道了。”
等挂了电话,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漫上来,其中夹杂着失落和茫然。她就这么忙,忙到没时间亲自给儿子打个电话。
换作五六年前听到这一消息,他可能会激动,高兴,现在……
他想起自己初一寒假时,那日正好除夕,前一日秘书说陆彼要赶回来给他过节。
他起了个大早去超市买东西。
哪知那日他从早等到晚,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下厨做好饭菜,直到迎新倒计时,他接到一通电话,秘书说陆彼换乘航班去谈另一份合同。
就这么忙,家都不回。
那天下雪了,外面一片黑,他将冷掉的饭菜从新加热倒一块,放屋檐下给经过的流浪猫吃。
年夜饭,他一口没吃,烟火在不远处闪耀,却照不亮躲在阴影处的他。
他就像石雕那样缩在客厅,看着窗外的烟花绽放,再凋零。
屋子里没开灯,喧嚣朦朦胧胧,仿佛与他无关。
“陆骁,还没走啊?”
一道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抬头看过去。
夏桦和沈禹好哥俩地勾肩搭背从厕所门口出来,碰巧看见他,询问:“明天出不出来玩?欢乐谷那边开了一家鬼屋。”
陆骁垂下眼,拒绝了,走时夏桦回头看一眼他的背影,他总觉得陆骁像是回到以前,那份孤寂和冷淡笼罩着他。
“怎么了?”沈禹没注意到这些。
夏桦:“感觉陆骁变了。”
“有吗,没感觉出来。”
两人扯东扯西走了。
——
陆骁回到家,依旧还是一片空旷,他根本就不指望陆彼能在明天回来,但还是在吃饭时频频走神。
翌日周六清晨,天蒙蒙亮,陆骁穿着睡衣掐着生物钟,洗漱结束下楼,慵懒的视线一瞥,倏地愣住。
沙发上坐着一位穿着黛蓝色西装的女士,女士披着大波浪发型,妆容精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正扫视着一沓文书。
陆骁张了张嘴,叫出许久没叫过的称呼:“妈。”
上一次叫还是在半年前。
陆彼视线从文书上移开,落在站在楼梯口的陆骁身上,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和陆骁别无二致。
“嗯。”陆女士看一眼沙发,示意他坐下。
陆骁走到客厅,顺从地坐下,两个人相顾无言,像是不熟。
陆彼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放到一旁。
“成绩怎么样?”
陆骁开口,像是下属汇报工作,简单清晰:“开学模考,级段第一,分数七百二十七……”
陆女士点点头,视线继续落回文书上,连余光都没有分一点出来。
“上月参加了竞赛,应该能拿奖……”
陆骁话没说完,有人敲响门铃,待陆骁开了门,秘书冲他歉意一笑,往他身后坐在沙发上的陆彼说道:“总裁,叶总要和你谈下个季度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