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筠柔正在绣一张狸奴扑蝶的手帕,见她这样冲进来,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东西走过去:“蝉,婵儿……你怎么了,谁打你了吗?”蝉儿边哭边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道:“贵人,您去找皇后娘娘做主吧,柳贵人分明就是欺您性软,好拿捏,您要是这次再不立起来,下次被这样欺辱的就不是奴婢,而是您了!”姜筠柔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攥紧双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可一瞬之后,又像被戳破的羊皮囊,陡然无力地坐了回去。“我,我不敢,对不起……”
待请完安,从坤宁宫离开时,陶皇后果然让青黛过来,拦住苏月妩,送上了一张熬绿豆饮的食谱。
青黛送完食谱并没有走,而是等其它嫔妃陆续离开后,含笑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怕您听了蒋选侍的话多心,特让奴婢来解释一下,昨日众妃请安时,是蒋选侍口无遮拦问及您在养心殿可有侍寝,皇后娘娘怕众妃误会您无诏便侍寝,损了您的名声,这才只能向众人解释您没有侍寝,只是中暑晕倒。可并非是有意将此事告知众嫔妃的。”
苏月妩朝凤椅方向看了一眼,那里已然空空,陶皇后回内室去了。
她收回目光,有些受宠若惊般,惊讶地张了张嘴:“这,皇后娘娘竟然为嫔妾考虑到如此地步,还请姐姐转告娘娘,嫔妾并没有多心,嫔妾自入宫后两次遇到唇枪舌战,无妄之争,都是娘娘帮忙解围的,娘娘的恩德,嫔妾感念于心,以后若有机会,定然会回报。”
这是陈嫣巧之前跟自己说的词儿,苏月妩暗道一声真妙啊,既表了忠心,还没真承诺下来什么。
有机会才会回报,没机会,那就只能算了。
青黛脸上笑意更深:“苏嫔娘娘通透,那奴婢便先告退,去向皇后娘娘回话,让娘娘安心了。”
苏月妩满眼真挚目送她:“青黛姐姐慢走。”
绿枝看了青黛一眼,不动声色地垂下目光,没说什么,可眼底却有狐疑和不安。
等主仆三人回到钟粹宫,绿枝侍奉苏月妩更衣时,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不知为何,奴婢总觉得皇后娘娘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就像今日,她若是真心为了您好,完全可以斥止蒋选侍,可皇后没有,非要等娘娘自个儿开口她才出声,包括青黛所言,昨日蒋选侍口无遮掩问到您侍寝之事,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底下一个小小选侍问了不该问出口的话,申饬她住口便是了,何须回答呢?”
苏月妩点点头,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我和你想的差不多,只是不确定她这种做派是单纯的想当个老好人般的贤后,还是别有目的。”
绿枝:“不论如何,娘娘小心些总没错。”
“放心吧。”苏月妩笑笑。
父亲家里就两个妾室三个子女,尚且弄出那么多心机谋算来,何况这女人如花般开的遍地都是的宫中呢。
既然入了宫,害人之心可以先不有,但防人之心是绝对不可无的。
苏月妩又喊来郑天德,让他去内务府打点陈嫣巧的事,想了想,又嘱咐他顺便打听一下姜筠柔那边可也有被克扣,有的话一并管管。
在这后宫只有忠仆还是不够的,独木难支,有一两个交好的嫔妃,有时会有大用处。
郑天德没有多问,恭恭敬敬应下便去办了。
这种事交给他苏月妩很放心,毕竟是皇帝的人,说话谁敢不听。
这些杂事办完,苏月妩上了榻,从床头小匣子里翻出几本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册子来,深吸一口气,翻看,学习。
沈珩可是说今夜就要召自己去养心殿侍寝的,这些招式可得提前预备一下,毕竟她的目标便是在报了母仇之后,宠冠六宫,荣华无双。
*
储秀宫。
“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都是贵人的位分,为何要把份例都要送到你们那里?”
姜筠柔的贴身宫女蝉儿拦在沁芳面前,气得脸红脖子粗。
沁芳是柳贵人宫里的大宫女,淡淡扫了她一眼,难掩轻蔑道:“就凭我们贵人在东宫时就跟着陛下了,资历深厚,岂是一个初入宫的贵人可比的?”
蝉儿恼怒:“你这是不讲道理,凭是什么来头,既然位分是一样的,那就是一样的地位,储秀宫没有主位,各领各的份例是规矩,凭什么要由你们贵人分配,你们就是想私吞,快把东西还给我!”
说着,上首就要去抢沁芳怀里的银袋子。
沁芳面色一冷 ,抬掌就狠狠扇了过去。
啪。
蝉儿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她:“你,你敢打我?”
沁芳甩了甩手,哼笑一声:“打你又怎样,去找你那个窝囊废的主子告状呀,看她敢不敢为你出头,又有没有那个本事为你出头。”
语罢,便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蝉儿跺了跺脚,哭着跑回了听雨阁。
姜筠柔正在绣一张狸奴扑蝶的手帕,见她这样冲进来,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东西走过去:“蝉,婵儿……你怎么了,谁打你了吗?”
蝉儿边哭边把事情复述了一遍,末了道:“贵人,您去找皇后娘娘做主吧,柳贵人分明就是欺您性软,好拿捏,您要是这次再不立起来,下次被这样欺辱的就不是奴婢,而是您了!”
姜筠柔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攥紧双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可一瞬之后,又像被戳破的羊皮囊,陡然无力地坐了回去。
“我,我不敢,对不起……”
蝉儿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噎死过去。
“那怎么办嘛!您就看着奴婢被人打吗!以前在府里的时候,您被大姑娘三姑娘孤立欺负,闷葫芦一样不吭声,哪次不是奴婢跑去向老太太禀告,才能还您一个公道,后来您要入宫,奴婢宁可不嫁人也要跟着您,就是怕您因这性子受屈,可现在呢?奴婢因您而受辱,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独善其身,缩在王八壳儿里不出来吗?”
蝉儿已经顾不上僭越不僭越了,整个人有些崩溃。
姜筠柔也被这话说的又臊又难受,趴在桌子上啜泣了起来,哭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怕,我不敢主动跟她们说话……”
蝉儿也顾不上什么宫里规矩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以后都日子可怎么过啊,奴婢叛主算了!”
姜筠柔哭得更伤心,但也没阻拦。
因为屋内的主仆二人哭得实在太猛烈投入,以至于连院门口来了人都不知道。
郑天德故意咳了几声都没被发现。
最后储秀宫的小太监实在觉得太尴尬,只得抬高嗓音呐喊道:“姜贵人!苏嫔娘娘身边的郑公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