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夕接收到这有点嫌弃的指令,想解释自己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只是太久没进厨房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变成:“有蜡烛吗?你这样不会切到手吗?”“不会。你可以在柜子里找找。”许宁夕四处翻了翻,果然翻到了两支,是以前过年祭灶会点的那种大红烛,剩下半截,上面还贴着金色的福字,她就着灶上的火点燃,给他留下一只,带着另一只回了客厅。许宁夕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摇曳的黄色烛火,像是女孩手里的火柴,在她半睡半醒间勾勒出温暖幻境,回忆纷至沓来。
许宁夕看了好几遍甄嬛传,一直对四大爷的做法深恶痛绝,如今却对那句“宛宛类卿,暂排苦思”有了些许认同,他忽然的笑牵动了眼睛,眼角垂下来,轮廓柔和了些许,温柔地让许宁夕晃神。
“这房子太久没住了电路老化,水和煤气倒还能用,我准备煮饭,你自便。”他很快地又收起笑容。
“你很久没回来了?”许宁夕斟酌片刻,换了个委婉的方式询问。
“没有。我刚刚租下这里”
她有些惊讶,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些微暗示、挑逗或是别的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在诚实地回答她问题,然后转身向厨房走去。
许宁夕举着手电,拎着袋子跟他进了厨房,燃气灶一边架着压力锅,一边架着一个蒸锅,刚烧过热水。
“你把柜子里的蒸架拿出来,面倒盘子里,放进去热热。”
许宁夕按照他说的,刚把锅盖盖子盖上,旁边的压力锅突然噗噗喷起了气,把她吓得后退了一步。
“拿着手电筒去外面等吧,好了我叫你。”
许宁夕接收到这有点嫌弃的指令,想解释自己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只是太久没进厨房了,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变成:“有蜡烛吗?你这样不会切到手吗?”
“不会。你可以在柜子里找找。”
许宁夕四处翻了翻,果然翻到了两支,是以前过年祭灶会点的那种大红烛,剩下半截,上面还贴着金色的福字,她就着灶上的火点燃,给他留下一只,带着另一只回了客厅。
许宁夕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摇曳的黄色烛火,像是女孩手里的火柴,在她半睡半醒间勾勒出温暖幻境,回忆纷至沓来。
实践不一定能检验谎言,却可能将它包装成真理。
第二天,许宁夕便被秦思薇和刘子欣热情地拉到了篮球场边。她第一次被秦思薇如此亲热地挽着,秦思薇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散出来,钻进她的鼻子里,她扭头看了眼秦思薇白皙的脖颈,自惭形秽。
那天是一班和五班的决赛,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各个班级的同学混在一起,为各自支持的队伍喊成一片。
仔细听还是能听得出来,一班进球的时候女生欢呼得大声些,五班进球时总是男生夸张地叫。
其他人喊一班加油,但是秦思薇不,她拉起许宁夕的手用力挥舞着,大声喊着:“沈皓加油!”
许宁夕看着场上跑动的球员沈皓,他已经比同龄的男孩子高出半个头,穿着白色的球衣,每进一个球都会举起手臂,露出张扬的微笑。
“宁夕!他在看我们这边诶!”秦思薇越发激动地在她耳边大喊。
许宁夕想,不过是因为她们站在记分牌边,那个场上运动员每进一个球后第一个扭头看向的地方。
尽管如此,她还是受到秦思薇的自信的感染,小声喊出了一句:“沈皓,加油。”
沈皓又往这边看了一眼,稍不注意被人一个滑步带走了球。
中场休息时间,秦思薇一把抓住了正准备开溜的许宁夕,小声说:“他过来了!他过来了!”
许宁夕一看沈皓领着几个队友正朝这边走过来。
她怕谎言被拆穿,赶紧说道:“我想去下厕所。”
“待会去啊!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吗?他是不是过来找你的。”秦思薇用力抓住她的手臂,挣脱不得。她只好低头在心里祈祷,沈皓还记得她这个点头之交,毕竟他开朗又随和,跟谁看起来都很要好。
白色的球鞋移动到跟前,她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同学,能帮我拿瓶水吗,谢谢。”
她抬头,却看到沈皓望着秦思薇,秦思薇放开了她的手,兴奋地去身后的纸箱里拿水。
“哎呦,同学也帮我拿一瓶啊。”其他一班的队员纷纷起哄。
秦思薇笑容灿烂大方回应:“行啊,都有都有。”
许宁夕抚摸着刚才被紧握的胳膊上留下的淡淡手指印,谎言被拆穿,她窘迫地僵在原地。
一群人笑闹着喝了水,和秦思薇互通了姓名。
她站在热闹旁,看着脚下的灰色影子。
等大家都走差不多了,沈皓咕噜咕噜喝完剩下的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说:“嗨,许宁夕,好久不见,你在几班啊?”
汗水从额头流下来迷了眼,许宁夕抬头,只觉得沈皓的笑容亮晶晶,她小声地回应:“二班。”
“那我们回见哦。”沈皓摆摆手,跑回队友身边。
去厕所的路上秦思薇一言不发,许宁夕在心里反复琢磨着沈皓刚才和她说过的话,衡量那两句的尺度够不够得上所谓的“朋友”。
心中犹疑随着秦思薇迈进厕所得到解答,她转过身尖叫着抱住许宁夕喊道:“啊啊啊啊,夕夕,那我们回见哦~哦~哦~他的语气真温柔。真羡慕你是他朋友。”
小女生之间表示亲昵和肯定的方式很简单,许宁夕听着她口中的叠字,也轻轻拍了拍秦思薇的背。
说了谎的人不敢声张,只敢在心里感激借了他的光。
许宁夕睁开眼,那张顽固住在回忆里的脸近在咫尺,她忍不住轻声喊道:“沈皓。”
“沈什么?”眼前人神情淡漠地问。
许宁夕盯着他看了几秒,努力将他与梦中的人做比对。
那些美好的记忆擦拭一次便褪色一分,褪色到现在,她已经不能在脑海中拼凑出沈皓每个面部细节,只记得少年的明朗个性包裹在血肉之下,张扬却不刺人。
一晃十年,沈皓现在是什么样子呢?也许他们曾擦肩而过,她却没有认出他来,他也没有像当时那样喊她,对她说“好久不见”。
她仓促地解释道:“我说甚好,今晚月光甚好。”
“起来吃饭吧。”即便她的掩饰十分拙劣,他却没有再深入追问。
茶几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许宁夕打包回来的炸酱面在盘子里腻成一团,和冒着热气的番茄牛腩煲和虾仁豆腐汤一比,顿时让人失去了食欲。
好在他也没打算为难她,桌上的碗筷都是双份。
“我去关门。”
烛火摇曳,许宁夕起身,关上别墅的大门,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
凛冽的风被挡在屋外,发出不甘的呜咽。
路灯的光也被隔绝,好在屋内烛火尚明。
回到桌边,许宁夕的位置前多了份装好的米饭,她拿起来,热度透过瓷碗直达手心。
“我刚搬进来,只来得及擦了茶几,另外,我叫林云起。”
许宁夕一直试图探究的答案揭晓,她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放下筷子,伸出手,正式介绍自己的名字,“我叫许宁夕,交个朋友。”
他没回答,只是伸出手同她的轻轻一握又迅速放开。
许宁夕摸到他手掌靠近指关节处的一层硬硬的茧。
饭吃一半,两人的放在桌上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许宁夕拿起来一看是日程提醒,“离直播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大学时候她的晚间直播一般从七点半开始,这个日程习惯保留了下来,她现在总在这个时间去公司其他主播的直播间逛逛。
“你朋友回你了?”
“还没。是我的日程提醒。”
“哦。”
许宁夕品着他冷淡的话中是不是有逐客令的意思,可是番茄酸鲜,牛腩软韧,没有吃饱喝足,她突然不想走。
两人沉默着,许宁夕主动挑起了个话头,介绍到自己是 mcn 公司的合伙人,顺带提了旗下几个百万粉丝的达人账号。
她顺便一问:“你也是签约达人吗?”
“不是。”他回答得很干脆。
“昨晚你的几个 npc 伙伴也都是签约网红,我还以为你也是,那你是纯粹的乐园 npc 吗?”
林云起沉默了片刻说道:“现在准备不做了。”
许宁夕点点头表示理解,她打听过,乐园 npc 的薪资并不高,大部分人时薪不过百,即使是那几个有点粉丝基础的“跨年男友”一个晚上下来也只能赚千元左右。
眼见林云起快吃完,她只好默默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多喝点,别浪费。”林云起把汤推到她面前,又问,“那你们旗下主播一个月大概能赚多少?”
小主播一般领固定工资,而大主播的收益主要来源于带货和广告分成,不好按月评估。许宁夕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考量着要不要给他画个饼。
最终她选了个折中的数字,伸出拿勺子的左手笨拙地比了个六,“不好说,但是有粉丝基础的,大部分能有六位数。”
“你们公司多少人?”
“你说签约主播吗?三十多人”
“那你们当老板的赚得更多吧。”
这人看着漫不经心,各个问题却都干脆直接,秉着财不露白的原则,许宁夕把最后一口饭咽下去,含糊地点了点头,“还行,钱都在公司账上流着。”
“那还不错。”林云起没再问,起身去了厨房。
她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忽冷忽热,礼貌中带着一丝疏离。如果急着下个定义,那充其量只是她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遇见的一个好心邻居。
林云起谢绝了她洗碗的好意,许宁夕只好等在一旁在结束时递上的擦手布。
“吃饱了吗?”
“饱了,谢谢你的款待。”
他将擦干的双手伸进口袋里倚在墙边,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许宁夕。”
灶台上的红烛燃尽,摇摇晃晃地熄灭,厨房暗了下来。
“嗯?”
她这才察觉已经深入他的领地。
小时候常听老人们说,如果在黑暗的地方突然听到有人喊叫你,千万不要回应。
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她的手机振动起来。
“我秘书来送钥匙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事。”他又恢复了邀请她进来时漫不经心的语气,“我送你出去,慢点走,别碰到。”
他在前方指引,许宁夕拉着他的衣角穿出厨房的黑暗,路过刚刚才熟悉起来的客厅,沉重的大门再次被打开,门外月光正明。
回头,林云起轻轻地对她挥了挥手,退回门后的黑暗里。
他顶着这张脸,对她来说,无疑是迷人的危险。
林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