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得这么无辜,太责怪的话我也说不出来,可对他病情的担忧却始终无法散去。傅炎还在盯着我,一双亮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在等着什么。我无奈地笑一下,抬手摸了摸他鬓边柔软的头发:“反正这次,不管是要吃药还是打针,或者是其他的方式,你都要好好配合。”傅炎顺势覆上我的手,把头又凑近一些蹭了蹭,露出笑容,看着我“嗯”一声:“我会的。”他的头发很柔顺,我最近十分喜欢摸,他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动作,每次都心情愉悦。
傅炎说,他爸妈是在他高二的时候离的婚。
根据他的描述我回忆了一番,那个节点上他还没有离开一中。
所以,我在和他闹掰后又见到他时,他爸妈已经离婚了。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心情呢?
傅炎说,他爸妈是为了他的病情离婚的。
邱阿姨见傅炎的情况越来越差,想要带傅炎请长假去旅游散心,可是傅叔叔却不答应。
他认为傅炎实在脆弱不堪,多大点事,这么多年过去了,连猪都学会走路了,他却不见好转,反而有恶化的倾向。
傅叔叔当着傅炎的面表达了自己的失望,言语之间皆是对傅炎的贬低,邱阿姨为此和他大吵一架。
大概多年的怨念只待这一刻爆发。
邱阿姨指责傅叔叔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与人结怨,傅炎不会被人绑架。而傅叔叔曾经的愧疚似乎被岁月消磨,他对傅炎只剩下恨铁不成钢。
我听着傅炎用平淡的口气缓缓道来,很难将他口中的傅叔叔,和当初那个把我和卓女士当作救命稻草的父亲关联起来。
傅炎说,他知道他爸妈之间早就没有爱情了,不过为了他维持着苟延残喘的婚姻。
所以,他在邱阿姨以泪洗面的那个tຊ晚上,跟她说不开心可以离婚,他跟她走。
傅炎跟着邱阿姨离开了傅家,离开了桐城。
他说,离开了多久,他就伪装了多久安然无恙。
而这种安然无恙,我猜都能猜到是怎样的煎熬。
傅炎还说,他不想他妈妈再为他担心,也是真的不想再回到桐城。
这里面有我的原因。
他很不情不愿却十分固执地要告诉我,他之所以那么坚定地要离开桐城,是因为许愿的那些话。
傅炎嗫嚅着:“谁管他考哪所学校,谁关心他啊……”
他说的是许愿和我分享自己的高考志愿这件事,说完傅炎还不忘向我投来一个寻求肯定的眼神。
我确定一定地肯定了他:“当然没人关心。他来得太突然了,我当时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事后想想都是他故意的。”
傅炎是知道许愿和他有梁子的,虽然无法理解他的行为甚至记不起当初的事,但稍微思考一下也该明白许愿的目的不纯。
“那,”他有些不服气地看着我,“我岂不是很亏。”
我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开玩笑的成分,但我心下仍然不是滋味。
可我还知道,再不是滋味也都无法再来一次。而且,所有的结果都是各种原因共同作用导致的,全部归咎于一件事似乎也不太公平。
说什么都太多余了,我不想让傅炎感到我不佳的情绪,笑了笑:“不亏,起码邱阿姨自由了。”
他垂下眼睛,过了半天才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的话题不管飞到哪里,始终还是避不开傅炎的病情,我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一些:“所以你这么多年有去看过那个医生吗?”
我曾听卓女士提起过,傅炎的专属医生姓祝。
傅炎有些不屑:“祝医生是我爸的人,我不想让他们得意。”
这就是没去过的意思了。
“那你这次……”要怎么办呢?
他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悄悄勾了勾我的手指:“你都说要陪我了,我怕什么。”
我完全没被安慰到,甚至已经有些开始替他担心。
“要是你爸知道了……不对,可能现在已经知道了吧?”他刚才还说已经跟医生打过招呼了。
傅炎变得有些严肃,皱着眉头:“知道就知道,当面对峙我都不怕。以前我担心我妈一直为我耗费精力我却好不了,现在不用担心了。”
他盯着我,明显意有所指,我却心里发虚,犹豫了好半天:“我可没那么大用处。”
傅炎眨眨眼,说得真诚:“其实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好很多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有些来气:“什么叫好很多?你忘了自己前两天晕倒的事了?”
傅炎自己倒满不在乎的,语气格外轻描淡写:“小事啊。”
“那什么叫大事?”我毫不客气地拉起他的左手摊开举到他面前,“这是大事还是小事?”
他下意识握拳,我硬是又给掰开了,露出他虎口处那道完整又狰狞的伤疤。
我扬扬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摆出非得要个说法的架势。
傅炎瘪了瘪嘴,目光躲闪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我没有回答,皱着眉看他,他偷瞄我一眼,支吾着解释:“……这是因为之前不太控制得住自己。是刚知道你志愿填哪的时候了。”
傅炎安静了一会儿,察言观色后又轻轻晃了晃我的手臂:“现在不会了,真的。”
他装得这么无辜,太责怪的话我也说不出来,可对他病情的担忧却始终无法散去。
傅炎还在盯着我,一双亮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在等着什么。
我无奈地笑一下,抬手摸了摸他鬓边柔软的头发:“反正这次,不管是要吃药还是打针,或者是其他的方式,你都要好好配合。”
傅炎顺势覆上我的手,把头又凑近一些蹭了蹭,露出笑容,看着我“嗯”一声:“我会的。”
他的头发很柔顺,我最近十分喜欢摸,他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动作,每次都心情愉悦。
我叹口气,心里五味杂陈,郁闷之余只得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开始收拾拼图:“不早了,一会儿宿舍要关门,我得走了。”
傅炎好像本来有要说的话,听我这么开口就停了下来,也跟着看了眼时间,嘟囔了一句:“这才几点啊……”
我懒得理他,将散乱的拼图碎片丢进盒子,就准备舍下只拼了一点的作品无情离去,却在刚要起身时被死死拽住,又跌坐了回来。
傅炎一语不发地看着我,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干嘛?”
他瞟我几眼,垂眸,又抬眼瞟我几眼,语气有些怨念:“多留一会儿。”
不是“多留一会儿吧”,不是“多留一会儿吗”,就只是“多留一会儿”。
再加上他攥得很紧的手,我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美色当前那又怎样,我是那种没原则的人吗?
于是我义正言辞:“想什么呢,我得回寝室了,行李也都在寝室。”
虽然是明天下午的飞机,路程也不算长,即便往返一趟也不会耽误任何行程,但这有什么要紧,最主要的是我要回寝室的目的不会变。
傅炎的表情竟然变得严肃:“路芊芊,你到现在还不信任我。你从来都不肯留下来。”
我想了想,发现他的确提过好几次要我留下来,每次都说给我准备好了洗漱用品,会换新床单,自己睡沙发。可我没一次听进去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做什么,这一点上我是很信任他的。可我也不习惯留宿在异性家里。
哦,虽然我们很久以前有过一段同居的日子。勉强可以算同居吧?
傅炎不高兴的时候得顺着他,不然他容易变得更焦躁,这是我的经验。于是我反握住傅炎的手:“我怎么就不信任你了?不信任你会让你亲?”
原本还一脸苦大仇深的傅炎,在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之后,耳朵“唰”一下全红了,并且不动声色地撇开目光不看我。
他虽然伪装得相当淡定,我却把他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我歪了歪头:“想赖账啊傅小少爷?”
傅炎看过来,嘴巴无声地动了动,最后说道:“才没有。可我就只亲了……一次啊。”
“噢,”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嫌不够咯?”
谁能想到,他第一反应不是反驳,而是观察了一下我,才试探地回了:“本来就不多。”
还真是巧妙呢,把“不够”换成“不多”,是觉得我会认可他的控诉十分合理吗?
当然了,合不合理都是我说了算。
我问他:“上次亲的哪?”
他“啊?”一声,啊过之后极为迟缓地指了指我的左脸。
我点头:“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这次依然没有反应过来,我嘲笑般地看他一会儿,然后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还看不出来,那就是他过于蠢了。
好奇怪,闭上眼睛好像就能听见更清晰的心跳声,撞击着我的胸腔,搞得我有些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能感觉到一股呼吸渐进,气息喷洒在我脸上,由温热变得灼热。
在我已经做好右脸被亲的准备后,万万没想到一片带着水意的温软贴上了我的嘴唇。
我几乎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看到面前无限放大的傅炎的脸,吓得想要赶紧推开他。
可傅炎一把按住我的头,另一只手将我牢固地揽在怀中,没有给我一丝逃离的可能性。
他这种横冲直撞的亲法让我十分窝火,挣扎始终不停。
我内心在无声咆哮——你但凡轻一点呢???
可最后我还是妥协了,不为了别的,就为那已经显然错过了的宿舍门禁时间。
或许还为了傅炎震耳欲聋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