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试香吗?”衣晚宁问道,取出一盒长柄火柴递过去。中国传统线香与西式香水不同,大部分好一些的香水会随着时间出现前调、中调、后调的变化,总体香气稳定,不会改变太多。而传统线香,生闻与点燃的气息却截然不同。若是传统线香点燃飘逸出的香气,与生闻时相差无几。那么,这盒线香大多非天然材料制成。故而不少老香客皆会生闻后,再点燃放远细品。“今日心境不平,不适合品赵清献公香香名,气味优雅携永,被称为君子香。希望我没记错。。”连鼎文轻轻合上盒子,话语里倒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棋盘上有纵横各 19 条线段将棋盘分成 361 个交叉点,棋子走在交叉点上,双方交替行棋,落子后不能移动,以围地多者为胜。——围棋规则山风卷起竹帘,不断拍打着榆木门框,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衣晚宁抱着木盒,快步走入茶室,放下木盒,又折返卷起竹帘,固定好。
回头时,眼前的景象让她些许意外。
静谧的茶室中,汪洋不知所踪。只有黄庭轩和连鼎文两人,相对而坐。
一人沉默地倒茶、一人静默地品茶。
猜不透这两人在演绎什么默剧,衣晚宁不打算细问,从黄庭轩背后的茶柜下方拿出牛皮纸袋,抬眼问道:“我哥呢?怎么不见他。”不知那厮是什么居心,让这两人待在一间茶室里。
黄庭轩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衣晚宁,神情淡然地告知,“接了一个电话,下山了。”
“啊,快下大雨了,他还下山。”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愧是她堂哥,不是糖做的,不会被大雨融化俄罗斯谚语。
衣晚宁转而看着黄庭轩,却见他脊梁挺直、如松如竹,沉稳而坚定地洗茶泡水,似是把手中的壶当做利剑。
与昨日那个笨手笨脚,糟蹋了她半罐茶叶的男人,似乎不是同一个。
以前也是,家里装首饰的中古漆盒,金属扣老出问题,找了老匠人修好几次也没解决,还是会间歇性卡死,锁住那一盒珍珠。
听她抱怨了几次后,休赛季,这人放下狂言,一定修好。结果拆了她的漆盒,装不回去。
气得衣晚宁狠狠锤了他的背两下。谁知,过了一周,漆盒竟然被他一点点修复了,甚至他还学着互联网纪录片里的老匠人,为漆盒做了螺钿装饰。
若不是天天回家看见他在书房里折腾漆盒,且那只漆盒底部有一个天然疤结,没办法造假。衣晚宁差点以为黄庭轩偷偷买了新的漆盒,假装那只老的。
似乎,无论什么事,只要他下定决心就可以做好……这也是让她最气的事。
体会到两人暗流的连鼎文,打开特制木盒,轻轻等待香气到来,双眸微微闭上,品线香的香韵。
“要试香吗?”衣晚宁问道,取出一盒长柄火柴递过去。
中国传统线香与西式香水不同,大部分好一些的香水会随着时间出现前调、中调、后调的变化,总体香气稳定,不会改变太多。而传统线香,生闻与点燃的气息却截然不同。
若是传统线香点燃飘逸出的香气,与生闻时相差无几。那么,这盒线香大多非天然材料制成。故而不少老香客皆会生闻后,再点燃放远细品。
“今日心境不平,不适合品赵清献公香香名,气味优雅携永,被称为君子香。希望我没记错。。”连鼎文轻轻合上盒子,话语里倒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这让衣晚宁讶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连鼎文,竟然也有心境不平的时候。
难道是黄庭轩说了什么失礼的话?不太可能。
这家伙与生人相处,可以一天不出声,低头专注自己的事。本来特意安排堂哥当调和剂,不至于气氛尴尬。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哥居然先溜了。
忽地,衣晚宁想起堂哥略带戏谑的笑容,感到一丝不安,连忙给汪洋发去一条短信:哥,你去哪里了?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那个自大又欠揍的蜡笔小新头像回复了一句话:调查组来人,我去协助调查。
原来,堂哥那边的事情那么严重吗?不过,幸好不是制服哥上门来抓,已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还未等她回复,那边又传来一条讯息:妹啊,原来小黄也是有脾气的啊。
衣晚宁轻叹,思索一会儿,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地跳跃:关你屁事。哥,我可是听我妈说了,你被化工集团停职留薪。你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壮举?
消息发出去后,手机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回复。过了约莫五分钟,终于等来一条讯息——德行!你俩离婚一年了,干嘛还护着。
她再次轻叹,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定是汪家遗传。不由地仰头看着透着微光的半窗,落下一束明亮在黄庭轩肩上,也落在连鼎文的发丝上。
好半晌,她收敛心神,才回过去一句话:哪里护了?万一连鼎文被他气跑,一年损失十几万啊。你妹妹的钱也是钱啊!
汪洋那边陷入了久久沉默,没有输入,没有再发任何讯息过来。
对于她堂哥这种说话说一半的行为,她绝不放纵,准备打电话过去质询。
连鼎文忽然开口:“下月拍卖行,计划在杭州拍卖一批宋代香炉。晚宁,你有空帮帮我吗?”啊,帮忙?
衣晚宁有些茫然,结结巴巴回答,“我,我不懂古董啊。会,会给你惹麻烦的。”
这样的委婉拒绝,连鼎文嘴角微微扬起,稀松平常地说道:“晚宁,那是一只宋代吉州窑的黑釉鬲式炉鬲(GE)式炉,仿周代铜鬲样式而来。以宋龙泉烧制的最为出名。吉州窑的较少。,在私人收藏家手里流转了几百年,第一次在拍卖行公开。你想不想用它打一炉篆香唐宋时将香料做成篆文形状,点其一端,依香上的篆形印记,烧尽计时。宋 李清照 《满庭芳》词之一:“篆香烧尽,日影下帘钩。”就提到了文人与篆香。?”
这么大的诱惑砸下来,让衣晚宁有些晕晕乎乎,喃喃自语,“欸,黑釉鬲式炉很少见啊。”且让她亲手碰触古董,在炉中填入灰白香灰,慢慢压平,放上黄铜香篆模,一格一格填满香粉。
近距离抚摸过去的岁月凝结。
捣麝筛檀入范模,润分薇露合鸡苏。
一丝吐出青烟细,半炷烧成玉筋粗。宋 苏洵写的诗《香》,详细描述了怎么打篆香,香燃烧后的形态。
闻言,黄庭轩皱眉,开口打破了她的遐思,“晚宁,你一个人去吗?”
不知为何,连鼎文感到一股气冲到他脸上,他抬眼说道,“若是黄先生感兴趣,可以一起来看看。拍品里正好有一副咸丰年间的永子永子,一种围棋。原材料采用保山特有的南红玛瑙、黄龙玉、墨翠等多种天然矿石,采用保密配方和绝技熔炼、传统手工点“丹”而成。棋子质坚色润、细腻如玉、触子心舒、冬暖夏凉、隽永神韵,是古往今来举世公认的棋中圣品,历来深受达官贵人所追捧。咸丰年间失传。。”
“他很忙的。”衣晚宁出声帮他拒绝,避免接下来的尴尬,“连先生,可以说说那炉子的来历吗?”
“当然。”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是,连鼎文说的很多典故,黄庭轩竟都知道,甚至把一些连鼎文没注意到的地方,拾遗补漏,多次得到连鼎文的毫不吝啬赞叹。
现在,衣晚宁彻底明白,为什么母亲如此喜欢黄庭轩了。
她与父亲虽也算高级知识分子,但一个专精数据,一个专精农业。几乎与母亲没有任何共同爱好与话题,难怪母亲总是哀怨家中两个大老粗,没人陪她谈天说地。
颇让衣晚宁不服气。好歹在母亲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不少传统文化,比普通人强上百倍。但是今天听黄庭轩与连鼎文的拆文聊典,不得不感慨,对比这两人,自己不过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白丁。
联想到只去过两次的黄家,衣晚宁忽然释然。那样的代价,不如她和父亲一起大老粗,最起码嬉笑怒骂,随心而至。
于是起身,打开花窗透气。
外面天色浓郁得像洗墨池,明明刚才稍稍放晴了。
很快,屋顶传来落雨声,世界溅起一层烟雾。
望着滂沱暴雨,连鼎文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被衣晚宁捕捉到。
她妥帖地关上花窗,避免雨水潲进茶室,“连先生,下雨山路湿滑,今晚就住山房吧。”
“下雨天,留客天吗?”连鼎文多次往来山房,自然知道那条上山的路崎岖难行,若是强行离开也可,只是吧,不安全也不够体面。他从不把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正好,他还可以多与晚宁单独聊聊,“黄先生呢?”
“我住这里。”黄庭轩淡淡一笑,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
“我妈妈让他借住几天。”衣晚宁无情拆穿,收获一枚哀怨的眼神。
连鼎文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流转,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对不起,失礼了。只是,我很少见到离婚后,还可以住在一个屋子里的男女。”
离婚的两人,鸡飞狗跳,老死不相往来是常态。像他们这样,急了顶多阴阳怪气一两句。在别人眼里,竟算得上和谐共处了吗?
衣晚宁开玩笑,伸手揉揉黄庭轩的头发,“大概,上辈子欠了他。”最重要的是欠了他爸爸一个巨大的人情。老人们常说,人情债难还,她可算切身体会到了。
他本想躲开衣晚宁的手,却在看见连鼎文打量的眼神,克制住了,扒拉了两下前发,轻轻喊了一声,“晚宁。”
倒是连鼎文面无表情起身,越过圈椅,问道,“今晚,我还是住老地方吗?”吱呀——黄庭轩起身猛了,圈椅与青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晚宁摇头,“不好意思,那间被黄庭轩占了,得委屈你住我堂哥那间了。”正好那人下山后,肯定不归。
想到房间还没打扫,她便让连鼎文去花厅廊下坐着听雨,自己则出门喊上谷雨帮忙,两人合力打扫那间屋子。
进屋后,没有出现太令她为难的画面,庆幸堂哥还算是比较讲究个人卫生的男性。
装棉被时,衣晚宁不禁感慨,“我堂堂顶尖大学审计学毕业的人才,竟然在干酒店服务员的活计,给人铺床单打扫卫生。天妒英才啊。苍天不公啊。”
谷雨倒不以为然,“晚宁姐,我还是国家重点大学重点农业实验室优秀研究生,天天挖粪开拖拉机,你看我有说什么吗?”
“咦~惹~,我才酝酿好的情绪。”每次当她想自怜自哀,身边总有人一锤子打醒她。不是她的父亲,就是堂哥,偶尔还有一个谷雨。
反倒是连鼎文,从不会与她为难。美好得仿佛幻梦。
倒是谷雨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前姐夫什么学历?看起来好厉害啊,知道的比我们大学教授还多。”
“小学肄业。”应该是吧,她以前问过,这人小学五年级定段,退学后就一直在棋院、围棋道场上课、对弈。
“啊?好多棋手不是什么清华北大吗?”
“大学有围棋特招生,他们这种职业棋手,想去可以写申请,基本上都能通过。”譬如黄庭轩那位棋手朋友,升了七段后,第一件事是去申请大学。
结果,风光无限的职业棋手,在打开高等数学课本时,差点当场昏过去。连夜打电话问她:衣姐,求求你帮忙补数学啊!多少钱都可以。喵嗷~野狐跑来蹭衣晚宁,却被衣晚宁一把抱起丢出去,“去去去,找黄庭轩要猫条。”
小白兔女主和大灰狼男二有点好磕啊,男主开始阴暗滋生扭曲爬行中嘿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