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妃自然也没看到他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嘲。郑贵妃终于忍不住了。握着赵澈的手痛哭起来。“澈儿,母妃知道你心里苦。你说出来,自已会好受些,别苦着自已了!”“你生下来就被张太后抱走,母妃平日里都见不到你。后来我跟你父皇被囚在南宫,又是许多年照应不上你。母妃心里愧疚啊!”“你们姐弟三个,母妃最愧疚的反而是你!”“你跟母妃说一说,哭一哭,好不好?”“你父皇好狠的心。你的生辰,他让文武百官来东宫行贺礼。昨儿个他自已的生辰,反而让文武百官从简,说是太后还不满两周年。这是硬生生要置你于不孝境地。”
苏知书满头雾水:“此事没有便是没有,枉他黑白曲直,总有辨明的时候,何惧他们胡乱攀咬?”
他们堂堂首辅家,岂会怕一个漆匠无凭无据地攀咬?
苏贤闭上眼靠在太师椅背上,眼角的皱纹非常清晰,显出几分老态。
“皇上只怕是对老夫已有不满,借题发挥。”
上次苏知书夜访东宫,可以解释为小儿女情深意重,也可以被人解读为苏家想两头下注。
再加上,皇帝一方面重用外戚,另一方面又在防范外戚。
最近皇帝对他各种敲打警告,很可能是想让苏知书退出选秀,不想让苏家成为外戚。
要不然,皇帝为何在苏知书夜访东宫后,突然让一直住在宫里等待选秀结果的秀女们先行回家呢?
可是。
苏贤如何甘心?
他如今是吏部尚书兼任内阁首辅,朝廷里半数文官是他的门生,又深得皇帝宠信,风头一时无二。
若是能让女儿登上皇后之位,他未必不会成为大梁王朝的“霍光”,权倾天下。
苏知书目光闪了闪,还是没敢将自已与冯素玉勾结,陷害周妍差点失身于衍圣公的事说出来。
在父亲这个级别,秀女周妍不过是一只小蚂蚁,最重要的身份也就是皇后的侄女儿。
现如今苏家已经和皇后娘家联姻,周妍已经失去了她存在的意义。
苏贤隐隐觉得不安。
按理说,太子如今基本上是砧板上的鱼肉,就等皇帝砍下废太子的最后一刀。
他为何还轻飘飘地给自已递个小盒子呢?
继续挑拨自已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有这个必要吗?
于他何益?
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可城府之深,连老夫都看不透。
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他不能完全得罪他。
适当的示好是有必要的,但绝不能太过明显。
苏贤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闪过,瞥向亭亭玉立的苏知书,语气带着意味深长。
“知书,你素来心仪太子,又是秀女,今时今日,倒不好立即断了与太子的来往,你且放手去做。”
苏知书瞳孔一缩。
父亲这是要把自已和太子绑死?
非要我嫁给一个半身不遂的人吗?
她心里一片寒冷。
兄长的女儿如今也十三岁了,跨年过去就是十四岁。
父亲还有孙女在手,到时候若是二皇子登基,扶持孙女做皇后,他照旧权倾朝野,自然不在乎牺牲我一个了。
可她敢反抗吗?
不敢。
她名义上是嫡女,实际上生母是夫人的婢女。
生母还被藏在了田庄上。
她只有足够懂事,生母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苏知书思前想后了好几天,最后采用了最普通的做法——去大隆善寺求了一枚平安符,又趁冬至日进宫的时候去了趟郑贵妃的永寿宫,托郑贵妃把平安符送给赵澈。
她害怕再见到瘫痪的赵澈。
若是像上次那样,他说出要自已委身于他的狗屁话语,自已未必会那么幸运能逃脱了。
毕竟,他们就是等着成为太子后妃的秀女。
她确实喜欢赵澈。
可她喜欢的,是他的身份和地位,俊美的外表,还有他可能会给自已带来的尊贵和荣宠。
如果不是为了这些,她又何苦热脸贴冷屁股,绞尽脑汁地去接近他呢?
而一个瘫痪在床、前途渺茫的男人,值得她的同情,却不值得她去委身。
……
冬至节的时候,郑ḺẔ贵妃亲自到东宫劝慰太子。
她和皇帝派来的亲信宦官都亲眼见过,太医怎么针扎、敲打,刺激,太子的双腿就是没有知觉,站不起来。
大梁王朝不可能会立一个瘫子做皇帝。
宣德帝另外还有六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太子被废,只是早晚。
郑贵妃伤心绝望之余,还是劝赵澈能想开些。
“至少那苏知书姑娘对你是一片真情,亲自给本宫送来了一枚平安符,是她专程为你所求,非常灵验。”
郑贵妃拿出已经放进一个精巧荷包的平安符,递给赵澈看。
“你若娶了苏姑娘,回头以亲王身份颐养天年,也是条出路。”
郑贵妃强撑着精神,给赵澈打气。
“再说,有个首辅岳父,别人想要害你,总要忌惮几分。”
赵澈向床里侧扭过头。
郑贵妃自然也没看到他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讥嘲。
郑贵妃终于忍不住了。
握着赵澈的手痛哭起来。
“澈儿,母妃知道你心里苦。你说出来,自已会好受些,别苦着自已了!”
“你生下来就被张太后抱走,母妃平日里都见不到你。后来我跟你父皇被囚在南宫,又是许多年照应不上你。母妃心里愧疚啊!”
“你们姐弟三个,母妃最愧疚的反而是你!”
“你跟母妃说一说,哭一哭,好不好?”
“你父皇好狠的心。你的生辰,他让文武百官来东宫行贺礼。昨儿个他自已的生辰,反而让文武百官从简,说是太后还不满两周年。这是硬生生要置你于不孝境地。”
“是把人往死里逼啊!呜……呜……”
赵澈一直面朝床里,没什么反应。
郑贵妃能和皇后掰手腕,自然也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浅薄妇人。
她见赵澈无动于衷,便慢慢收了眼泪。
郑贵妃把平安符留给秦贞儿,让她服侍赵澈戴上,又嘱咐了几句,扶着嬷嬷的手坚强地离开了。
太子倒了,她却还不能倒。
她还有才八岁的小儿子需要养育,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李德嘴角噙笑地进来了,手里拿着轻飘飘的一页纸。
“殿下,杭州那边来消息了。”
赵澈等着他下文。
李德见赵澈没什么反应,讪讪笑了笑,转身要往外走。
赵澈冷斥:“回来!”
李德这才笑吟吟地把手中的东西递到赵澈面前。
只是薄薄的一张皱巴的信纸,对折起来。
打开后,里面只有两个字,还有一张黄黄的符纸。
符纸上写着“平安符”的字样,还画着一些符文。
信纸上,也只是潦草地写着两个字“给他”。
赵澈冷嗤。
真是敷衍。
连个精细的荷包都没有。
比苏知书还不如。
信纸还这么皱,不会是从垃圾桶捡回来的吧?
李德连忙补充道:“听暗卫说,周姑娘可是足足爬了一千多级台阶,一步一叩首,虔诚至极,给殿下专门求了这枚平安符。求完符,整个人都瘫了,是被抬下山的。”
赵澈:……
神佛之事,也只有这些没见识的妇孺才信。
嘴里口口声声拒绝自已,却又用这种自虐的方式去为自已求平安符。
真是蠢透了。
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