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各说各理,也不好辩驳到底是谁的问题。”她看了看老太君,目光又落回到两个丫鬟身上,“不如,各自尝尝自己送来的东西吧。”两人均错愕了下。“不是都说自己带来的东西是干净的吗?”沈南乔缓步踱到桌前,“那就自证清白吧。”之前让两人分开,又故意说只能留下一个,就是希望从内部瓦解她们,看谁先露马脚。只是没料到,这俩丫头手脚这么快,甚至敢把主意打到宁肃身上。思及至此,刚刚虚惊一场的愤懑后知后觉涌上来。
一行人紧行慢步地穿府过院,一路不时有奴仆行礼,沈南乔只觉不见。
她满脑子都是前世宁肃浴血的画面。
叫她去救他?
这句话像是魔咒,反复在脑海中盘旋。
他那个身手,若非十万火急,也不会让自己去救人吧?
越想越急,越急越怕,她早就顾不得什么规矩礼节,拎着裙摆像疯了一样飞奔。
待到进了松畅轩的正房,远远就见门大敞四开,那股害怕的情绪愈发浓重。
她脚步未停径直跑进去,就见宁肃锦衣绣服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
那一刻沈南乔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庆幸,感激,劫后余生,所有种种情绪夹杂着席卷而来,淹没了全部理智。
她猛地扑过去。
宁肃原本老神在在,却见一个茜红身影从外面飞扑进来。
以他的身手,躲过沈南乔并非难事,可他却稳稳地将小姑娘接住了。
正待打趣两句,下一刻,他被人伸手搂住脖子。
“我以为你出事了。”
那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哭腔,愈发显得委屈。
叱咤东厂杀伐决断的权臣有一瞬间不知所措,只得略显笨拙地拍拍她的背。
“这世上能伤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可沈南乔并没有被这句话安慰到,反而哭得更凶。
“那你说要我来救你!”
小姑娘埋在他颈间,那种有泪无声的哽咽,很快便感觉到肩膀濡湿一片。
宁肃这些年摸爬滚打,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几次命悬一线,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为他掉眼泪。
鬼使神差,他没有把人推开。
就在此时,回廊响起纷纷脚步声,随后赶到的众人鱼贯而入,就连宁老太君也在成群丫鬟的簇拥下迈进门。
哭到忘情的沈南乔浑然不觉。
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平远侯见夫妻二人抱在一起,想退出去也已经来不及,只得尴尬地清清嗓子,硬着头皮开口。
“小叔叔没事吧?”
沈南乔被这一声惊动,登时从宁肃怀里挣出来。
宁肃冷漠的眼神扫过去,平远侯顿时有种自己很快要有事的错觉。
到底是宁老太君威高持重,假装没看见这一幕,随即开了口。
“到底怎么回事?”
沈南乔这才有机会环顾四周,就见之前被她吩咐带下去分开关的那两个通房丫头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长嫂来的正好,这是长嫂送来的人,您瞧瞧吧。”
老太君心下一咯噔,目光往地上一扫,落在那两人身上,眼神登时变得凌厉。
“说!你们俩究竟怎么得罪七爷了?”
翠环吓得面如土色,只得佯装镇定。
“奴婢想给七爷送些茶果来。”
老太君何等眼尖,自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手中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两下。
“一次把话说完,别吞吞吐吐。”
翠环自知逃不过,赶紧抢在翠羽前面开口。
“奴婢想来送茶果,却发现她给七爷送茶在先,七爷察觉茶有异样,让她先尝,她不肯,便打翻了杯子。”
沈南乔拧起眉毛。
前世她就是死于慢性中毒,所以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可这两个丫头是以通房身份被送到松畅轩的,若是宁肃死了,她们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这药可未必是毒。
虽然对男女之事不甚明了,但到底是死过一次的人,不难得知,这药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打翻个杯子怎么会如此大惊小怪!”平远侯也听不下去了。
翠环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奴婢也不知有何不妥,杯子打翻之后,七爷就让人把我俩制住了。”她怨毒地看向翠羽,“一定是她,她下了药。”
被攀扯的翠羽不甘示弱。
“奴婢是送了茶,但天地良心,那就是普通的茶水,倒是她,好端端送什么果子,说不定问题就出在果子上!”
两个丫鬟各执一词,互相攀咬。
沈南乔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心下有了计较。
“你二人各说各理,也不好辩驳到底是谁的问题。”她看了看老太君,目光又落回到两个丫鬟身上,“不如,各自尝尝自己送来的东西吧。”
两人均错愕了下。
“不是都说自己带来的东西是干净的吗?”沈南乔缓步踱到桌前,“那就自证清白吧。”
之前让两人分开,又故意说只能留下一个,就是希望从内部瓦解她们,看谁先露马脚。
只是没料到,这俩丫头手脚这么快,甚至敢把主意打到宁肃身上。
思及至此,刚刚虚惊一场的愤懑后知后觉涌上来。
“先来后到,既然翠羽先来,那就你先。”
地上杯子残骸里还有残存的茶水,登时有仆妇上前拿起来。
翠羽脸色苍白,不断退后,这副抗拒的样子落入在场众人眼里,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你不肯?那就翠环来。”
立刻有仆妇拿了果子要往翠环嘴里塞,翠环左躲右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平原侯夫人。
平远侯夫人面色立刻变了,急忙将头转向另外一方。
翠羽翠环见状,知道这是撇清关系的意思。
可她俩敢去指认侯夫人吗?
别说老子娘的卖身契还在人家手里,就是侥幸今日逃出生天,最后退回侯夫人手里,又能讨到几分好处呢?
那药是春药,当初被送到松畅轩的时候,是侯夫人让人给她俩带着,以防万一的。
虽然宁肃是太监,但毕竟没有对外过明路,悄无声息地下药,就说成了好事。
宁肃若是灭口,也不过损失两个丫鬟。
但万一若是瞧中了哪个,收了房,那就等于有把柄捏在侯夫人手里了。
然而当初打这个算盘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娶妻。
娶的还是差点成了自己儿媳妇的人,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此时此刻,侯夫人已经无暇感慨这些。
虽然不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却也隐隐猜到十有八九是自己当初给的药出了事。
那药性极霸道,便是贞洁烈女也扛不住,更何况是这两个丫头。
这个节骨眼,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情在众人面前被捅开来。
于是她抢先一步站出来冲老太君道。
“是儿媳治家不严,才让这些丫头心怀鬼胎,得罪了小叔叔,我这就把人带回去严加管教。”
说着就吩咐自己身边的嬷嬷上前抓人,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宁肃身边的厂卫已经亮出兵刃,牢牢将那两人制住。
两个嬷嬷吓得惊声尖叫,侯夫人更是脸都白了。
宁肃目光冷凝,声音明显有了不耐之意。
“没听见本督夫人刚刚吩咐?把东西给她俩灌下去!”
厂卫训练有素,闻言伸手扼住两人下颚,只一下子,便将茶果和茶水残渣分别塞入二人嘴中。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
老太君和平远侯夫妇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
不消片刻,那两个丫头便像没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面色潮红,呼吸更是急促起来。
现场大多是过来人,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听宁肃冷冷笑道。
“听闻这两个丫鬟是长嫂送到我房里的?我倒是不知,长嫂如此关心我这一房的私事。”
小剧场
某督主:翻译一下,老不正经。
老太君: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谁给我扣了这么大一口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