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离奇又多么可笑!“水性杨花”四个字在裴书辞喉头来回滚动,又被他咬紧了牙关,嚼碎吞下。丹田之处的那缕内气一下子上冲到了胸腔,喉头,让裴书辞只觉得浑身僵硬,心烦气燥之间甚至凝起了一股沉沉的杀气。他本来都已经放弃了。她又非要冲到自己面前去挑起他的心火,让他重燃希望。可是现在又用行动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裴书辞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神色阴郁地看着不远处和黛月说话的沈凝。沈凝啊沈凝,你非要逼疯了我不可。
裴书辞一手握在沈凝手臂之上,一手扶着沈凝的肩膀,身子微僵。
这般僵了好一会儿,他才半扶半推着将沈凝推离自己。
裴书辞的脸上看似带着关怀,可眼底却暗沉幽深,关怀淡薄,反倒冷芒闪烁:“那等会儿好好休息一下。”
“嗯。”
沈凝点点头,握在裴书辞手臂上的纤纤素手往下滑,抓住了裴书辞骨节分明的大手。
那纤白的手指捏住了裴书辞竹节一样好看的手指,指尖拂过裴书辞指节处的细茧,又点在裴书辞的掌心处。
掌心无茧,茧在指节处!
沈凝地垂着眼,眸光更亮,她软软说:“大哥,你扶我一把。”
“好。”
裴书辞扶着沈凝站起身来。
不远处,赵程和护卫已经生好了火,黛月找了车内的毯子来铺在地面上。
蓝星也把食物分开摆在火堆边上。
想着借由火堆的热度烘烤一下食物。
但沈凝和裴书辞的那点意外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跟被点了穴一样,眼神莫测地盯着两人看。
蓝星更是瞪大了眼睛。
小姐疲惫虚弱到站不住?
可能吗?
犹记得三年前,小姐移情别恋七王容子安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脚底不稳跌到人家身上吗?
小姐刚不和七王容子安勾缠了,如今又要和书辞公子勾缠了吗?
这、这算什么?!
蓝星的心里甚至一下子生出许多愤怒,也生出许多酸涩,紧紧着抿住唇盯着那两人。
裴书辞扶着沈凝走到黛月铺好的毯子边上。
黛月回过神,赶忙上前来接过沈凝手臂,低声说:“多谢书辞公子,小姐我来照看就好。”
“嗯。”
裴书辞应了一声之后转身又回去了那棵树边盘膝坐下。
沈凝目光清幽幽从他身上扫过,本就微微弯起的唇角又上翘了两分。
“小姐……”黛月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凝,欲言又止:“你、你真的那么累吗?”
累到站不稳脚软?
累到跌别人怀里?
自幼习武,被当做白虎少帅培养着的沈凝,就因为坐了一日马车那么累?
“还行。”
沈凝回过头来,嘴唇靠近黛月耳边,声音极低:“他……”
黛月眼皮猛地一抬。
沈凝牵住黛月的手朝她微笑,“别想歪了。”
“那……那就好。”黛月舒了口气,面色尴尬起来,“我还以为小姐……我给小姐准备吃的。”
她心中不由暗道:小姐你那个样子,让人不想歪真的很难。
不过睿王殿下易容改扮到小姐身边来,又是为哪般?
不远处,裴书辞已经闭上眼睛气沉丹田,只是实难平心静气。
他的脑海之中总是不断闪过沈凝刚才跌到自己怀中,和自己说话的模样。
那一脸的娇羞……
就和当年她跌到容子安怀中的姿态一模一样。
那一日兰台阁相会之后,他以为那个爱他的凝凝真的回来了。
现在这又是什么?
她这样主动地投怀送抱,根本是不知羞耻!
少年时候沈凝对自己其实也很主动,调侃逗闹,牵手拥抱……
她老说他读书读傻了,人都好呆板。
沈凝总喜欢勾着自己做些离经叛道、不和规矩的事情,然后乐得开怀。
那时候她只对自己那般大胆,对旁人总是保持客气疏离的距离,他便以为这份大胆是自己独有的,是与众不同的。
可是现在,她对着容子安可以投怀送抱,对着裴书辞也可以!
难道沈凝从来对自己没有那么深的情分,花心是她的本性,只是以前自己眼盲心瞎,没看出来?
裴书辞又想到先前沈凝说,旁人占了她的身子撩拨的容子安。
那么现在她的身子又被人占了所以给裴书辞投怀送抱吗?
多么离奇又多么可笑!
“水性杨花”四个字在裴书辞喉头来回滚动,又被他咬紧了牙关,嚼碎吞下。
丹田之处的那缕内气一下子上冲到了胸腔,喉头,让裴书辞只觉得浑身僵硬,心烦气燥之间甚至凝起了一股沉沉的杀气。
他本来都已经放弃了。
她又非要冲到自己面前去挑起他的心火,让他重燃希望。
可是现在又用行动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裴书辞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神色阴郁地看着不远处和黛月说话的沈凝。
沈凝啊沈凝,你非要逼疯了我不可。
……
沈凝感受到了裴书辞莫测的眼神,却依然懒懒散散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大家吃了点东西,各自休息。
裴书辞那莫测的眼神也收敛了回去,靠坐在树边开始了入定养神。
沈凝躺在毯子上,身上盖着大氅。
虽夜风呼呼,但边上就是火堆,其实并不冷。
黛月和护卫在守夜。
赵程靠在另外一棵树上,蓝星躺在沈凝身边,好像都睡着了。
沈凝很困,却很难入睡。
夜晚总让她有种莫名的不安以及恐惧。
她怕自己一闭眼再睁眼之后,又成了鬼魂,又被人抢了身子。
所以她总是无法入睡。
这种感觉就像是脑子里面一直绷紧了一根弦,永远也无法放松。
躺了良久,沈凝目光落到不远处坐着的裴书辞身上。
他应该已经运气结束了吧,现在靠入定修养心神,也算休息。
沈凝是内外兼修,也会调息入定。
只是入定要平心静气,她现在基本是做不到静心。
沈凝暗叹了口气,默默闭上眼睛。
她睡不着。
但她必须得休息,明日还得去见吴伯,还有许多事情要解决,要做……
沈凝强迫自己放松、放松、再放松,在心底默默地数着数,反复地数来数去。
终于,神智昏沉起来。
沈凝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火堆里的柴被烧的噼啪一声,沈凝眉心轻蹙,醒了。
她没有睁眼,翻了个身用大氅裹紧自己,继续用刚才的办法入睡。
没一会儿,神智又开始昏沉。
马儿轻嘶了一声,马蹄起落,微弱的声音传入沈凝耳中,沈凝重重叹了口气,忍耐地又翻了个身。
沈凝便如此反反复复,翻来覆去。
不远处靠着树干坐的裴书辞双眸睁开一道缝隙,隔着火堆看着那翻来覆去的人影,眉心轻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