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关系并不熟络,只是沈星也跟姜行川走得比较近。姜行川此刻正在宋家的客房,刚冲了个澡,换上宋家准备的衣服。是他最讨厌的蓝色衬衫。姜行川生平最讨厌蓝色了。但眼下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他只能勉为其难地穿半小时,应付一下。他把手机搁在流理台上,开着免提,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扣子。修长的指间在卫生间的白炽灯光显得尤为苍白,他的动作很慢,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慵懒劲儿。真烦。今晚本应该在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录音棚听demo的。
宋家人可算愿意见陈清念了。
个个脸色铁青地坐在不大的房间里,跟等着审判犯人一样。
池塘的水不算深,但也凉得刺骨,陈清念爬上来之后就一直浑身发冷。
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找了件浅灰色的长袖长裤套上了。
“咳咳咳……”
陈清念一步一咳,咳的脖子那片肌肤都泛了红,长发用一根黑色簪子随意簪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脸颊和清秀的耳畔,此刻因为咳嗽也都隐隐镀上一层粉色。
杏眼里因为咳嗽潋滟出一片水光,盈盈如泽。
宋老夫人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一身灰,“穿成这个丧气样,出去让人笑话?”
陈清念看着她,表情干冷,并不接话。
宋城和也是第一次打量自己十六年未见的女儿,他有片刻失神,像,太像了,简直跟她妈妈当年长得一模一样。
乔淑玉脸色有些难看,暗中揪了宋城和一把。
宋城和连忙回过神,轻咳两声开了口,“清念,我是你爸爸。”
爸爸。
这两个字跟天上下锥子一样,让人浑身刺挠。
“你今晚怎么回事?怎么会和小姜爷在一起,又怎么跟他一起落了水,你要知道自己是有婚约的人,要懂得避嫌,不要做一些让人传闲话的事情。”
陈清念的眸子冷了下去。
多新鲜啊,十六年没见,一句问候都没有,上来就是耳提面命地警告她不要做让人传闲话的事情。
那如果她今天淹死了呢?
乔淑玉冷笑一声:“宋城和,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这个女儿是个弱智你忘了?你说的这些她听得懂吗?又傻又哑,还穿成这样,真怕今晚不够添乱的。”
宋曼华也在一旁附和:“陈清念,你可知道今晚来了多少贵客?大家左等右等就为了给你接风洗尘,你倒好跑到后花园胡闹,还把小姜爷拖下了水,你该不会是对我们宋家不满,成心的吧?”
我们宋家。
是啊,在陈清念离开的这十六年里,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
陈清念抿了抿唇,目光清冷地落在宋曼华脸上,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却让人骨子里生出凄凄寒意。
宋曼华忽地想起在平江镇被撂倒的那两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都别吵了。”
宋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众人,面对一个哑巴,说什么也没用,里外她都开不了口。
“你去换身衣服,随我去中厅见客人。”
陈清念站在原地没动。
宋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你聋了?”
宋城和也出声催促:“清念,你快些换件礼服出来,要是没合适的让心瓷给你找一件,毕竟是你的接风宴,不出去见客人也不合适,况且姜家人也来了。”
只是可惜了,来的不是姜牧城。
而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混世魔王小姜爷。
但不管怎样,都姓姜,联姻的事情总不能一直拖着,谁来都是来。
陈清念冷着脸,抬起细细的胳膊在空气中比画了一阵。
所有人都面露难色。
他们都不懂手语。
明知道要接一个哑巴回来,但他们从未想过手语的事情,甚至花钱找个手语翻译这茬都没想起来,可见他们对陈清念究竟有多不上心。
不过无所谓,陈清念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她刚在用手语比画的是:一群傻逼。
哦,他们可能不知道,陈清念从小就参悟佛陀格言,是个清心寡欲又百毒不侵的人,他们刚刚那些自以为很会戳人心窝拿捏人的话,进入陈清念耳朵是这样的:
“汪汪汪汪——”
亦或者:“噗——噗——”
-
“你好端端怎么就掉水里了呢?我可听我妈说了,你是跟宋家那个小哑巴一起掉下去的?”
沈星也喋喋不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虽然他本人没到场,但是他依旧冲刺在吃瓜前排,就因为他亲爱的母亲周魏贤周女士在吃瓜现场。
周魏贤,也是姜行川辈分上的舅婆。
两人关系并不熟络,只是沈星也跟姜行川走得比较近。
姜行川此刻正在宋家的客房,刚冲了个澡,换上宋家准备的衣服。
是他最讨厌的蓝色衬衫。
姜行川生平最讨厌蓝色了。
但眼下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他只能勉为其难地穿半小时,应付一下。
他把手机搁在流理台上,开着免提,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扣子。
修长的指间在卫生间的白炽灯光显得尤为苍白,他的动作很慢,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真烦。
今晚本应该在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录音棚听demo的。
结果半夜来到宋家不得不跟一群伪君子打交道,还被迫洗了个澡。
陈清念那个笨蛋。
姜行川的手指顿了一下,那个笨蛋不会又要发烧生病吧?
之前在平江镇不过认识她三天,就发了两回烧,身子弱得跟林黛玉似的,不好生养着真不留神哪天就病没了。
他不由地啧了一声,想想她也怪可怜的。
沈星也似乎在喝水,声音含糊不清地再度响起:“不过那个小哑巴什么情况啊,听说大家等了一晚上都还没露面呢,怎么就单单和你见了面,还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好端端的落水到了沈星也那张没遮拦的嘴里,就变成了鸳鸯浴。
姜行川的声线偏冷:“沈星也,你的狗嘴如果吐不出象牙就缝上,需要我帮你找梁司闵约号?”
“不用不用,这点小事还是别麻烦梁医生了。”
沈星也讪讪地笑着。
姜行川又道:“还有,不要一口一个小哑巴,人家没名字?”
“……川哥,我确实不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
“陈清念。”
“什么?”
“她的名字。”
姜行川苍白的指尖一按,把电话挂了。
宋家准备的衣服面料偏硬,有些扎人,姜行川原本领口只解开一颗扣子,但实在扎得不舒服,于是又解开了一颗。
不过须臾,他的脖间就被扎成一片绯红。
皮肤娇嫩得跟姑娘家似的。
姜行川整理好仪容,拉门出去。
好巧不巧,碰上刚换好衣服出来的陈清念。
她也换了一身蓝色,是绣着同色木槿花的旗袍,长度盖到脚踝,改良过的,刚好包裹住她婷婷婀娜的曲线,纤腰扶柳,肩袖堪堪遮住肩膀,露出两只细细嫩白的胳膊。
她的长发随意用一根簪子簪在脑后,慵懒却不失美感。
一眼,竟让人有点挪不开。
只是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病弱美人娇三分。
陈清念也注意到了姜行川,忽地憋住咳嗽,红着脖颈给他挤出了一个露着梨涡的笑。
姜行川莫名有些烦躁,嘴巴依旧很毒。
“刚水里没冻过瘾?还是宋家没给你买防寒的衣服?”
陈清念:“……”
他又忽然道,“陈清念,我看得懂手语。”
陈清念那双水眸先是茫然后是震惊,然后是心虚。
姜行川嗤笑一声,“你现在给我道歉——”
“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