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词摸到隔壁房间推门而入,笔直走到床边伸手推了推里面睡得正香的人。“阿七,阿七!”阿七砸吧几下嘴翻了个身,他又用力推了几次无果,于是伸手捏住他鼻子,阿七张了张嘴,这才茫茫然半抬起了头,他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了一半,眯起来看向周词,嘴里含糊说道:“少爷?你要什么……我去,我去给你拿……”“不用,你起来,我有话和你说。”“哦,说,你说。”阿七边说边坐起来,才坐直了又歪下身子,一点点往床上倒去。
许小满第一次知晓所谓“辗转反侧”是什么意思,她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半梦半醒总是心有不安。
明天见了周词要说什么?后来他一句话都没说,是难受还是生我的气了?她思来想去,迷迷糊糊,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做梦。
那边,周词也正清醒着,瞪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大半夜,打更人第三次过时,他直接掀开被子走了出去。
周词摸到隔壁房间推门而入,笔直走到床边伸手推了推里面睡得正香的人。
“阿七,阿七!”
阿七砸吧几下嘴翻了个身,他又用力推了几次无果,于是伸手捏住他鼻子,阿七张了张嘴,这才茫茫然半抬起了头,他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了一半,眯起来看向周词,嘴里含糊说道:“少爷?你要什么……我去,我去给你拿……”
“不用,你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哦,说,你说。”阿七边说边坐起来,才坐直了又歪下身子,一点点往床上倒去。
周词赶紧把他扶正,摇晃他的肩问道:“阿七,旁观者清,你觉得小满对我怎样?”
阿七垂着脑袋慢吞吞说道:“什么怎样,我怎么听不懂?”
“她对我算是有情义的么?”
“没有情义还做什么夫妻啊,我看她对你挺好的。”
“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好?”
“有区别吗?”阿七越听越一头雾水,“你们吵架啦?”
“没……”
“那是为的什么?少爷你直说呗,我脑子笨,猜不出来。”
周词无奈道:“罢了,你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问得出个所以然。”
阿七被盘问得彻底清醒了,揉了揉眼睛弓着背哀叹道:“我看你们就是吵架了,你想哄她开心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半夜把我叫起来的。”
周词语塞,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阿七看他为难的样子,马上正襟危坐出主意道:“我爹娘以前闹矛盾都是爹先服软的,认个错,说几句好话就成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没有闹矛盾。”
“啥?”阿七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周词垂下眼,声音在黑夜里清亮明晰,但这清净里有股难掩的苦恼沮丧:“她说她不喜欢我。”
阿七一吓,少爷平日遇见什么事都风平浪静、宠辱不惊,怎么少夫人进门没多久竟把他折磨成了这样。
他脑瓜子转了又转,连忙宽慰道:“少爷,不喜欢不等于讨厌啊!”
“嗯?”周词似乎受了点拨,眸光忽闪了一下,阿七看他颇为认可,连忙兴奋得挪近了继续说道:“少爷你想啊,你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前连面都没见过,脾气性情也不知道,才这些天要少夫人怎么喜欢上你?”
“的确。”周词点头如捣蒜,索性坐到阿七床上与他促膝而谈,“她总是对我有所保留。”
阿七晃着脑袋嘻笑道:“少爷你读书多,肯定知道日久生情是什么意思。”
周词一笑,揉了下阿七的头发,眼神又暗下来淡淡说道:“我如今孑然一身,实不知能给她什么。”
“你给她她喜欢的东西不就……”阿七瞥见周词的表情声音立马轻了下去,“哦……你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吧,这可难办了。”
主仆二人静静对坐,低头沉思。
过了足有一盏茶时间,阿七灵光一闪,忽然“嘿嘿嘿”得意地笑出声:“少爷,幸亏有我阿七在。”
“你有主意了?”
阿七昂头说道:“今天我就替你跑一趟少夫人娘家,旁敲侧击打听打听。”
周词不由喜道:“可以一试!”
阿七拍了两下胸脯,如重任在肩:“少爷你放宽心,这事儿包我身上了,外头一亮我就启程,要不了一天就能给你带消息回来。”
周词终于眉头舒展,顿觉心底轻松了许多。
小满这些天一直过得百无聊赖,周词又去了太微坊代书,每日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天黑才回家,也不主动与她说什么。阿七则埋头干活、少说多做,但每每打开厨房的粮缸,米面都比上一次要满一些。
她心想:一个人出门不叫我,那我也犯不着为他担心。
她下定决心不再跟去,吃喝不愁一个人乐得自在。
那日,tຊ她闷在房里看书,看累了就懒洋洋睡个午觉,醒来听到肚子一阵咕咕乱响……
阿七正在厨房忙活,她走进去张望几眼问道:“阿七,有吃的么。”
“有,早上做的米糕还没吃完呢。”
“给我拿两块。”
“好!”阿七从一旁的锅子里取出两块糕递给小满。
小满拖了个凳子坐在厨房,支着条腿一摇一晃地啃着,她看了眼阿七的背影,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又走到他身边踮了踮脚。
“阿七,你是不是长高了?”
“啊?真的吗真的吗?”他回头看向小满,兴奋地直起腰,发现自己的视线已和少夫人的额头齐平了,原本两人是差不多高的。
小满抱着双臂看他高兴得上蹿下跳,围着她比了又比。她随口说道:“要不要买点酒菜庆祝庆祝?”
阿七眨巴着眼睛,脑子飞快转了一圈,笑嘻嘻问道:“少夫人,你去过天市街的庙会么?”
“没去过。”
“天市街每年都有几场庙会,要连着办三天三夜呢,明晚是头一天,最热闹了!”
“哦,你想去?那我给你放个假。”
“不不不。”阿七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得留着看家呢,你和少爷去吧。”
小满把最后一口糕吞进肚里,拍拍手上的碎屑,正准备告诉他不去,眼前忽飘过一截银光,只匆匆闪了一下,就被她捕捉进眼里。
她冲阿七笑笑,抬手在他肩上拂灰一般轻拍了拍:“行,我想想啊。”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阿七只觉得少夫人突然怪怪的,却又想不出她这举动怪在哪儿。
小满大踏步离开厨房,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段烧焦的丝线,无火,但黑痕仍在延伸。这丝线细得近乎难以察觉,她手腕轻转,一圈圈绕起,快步跟过去寻找源头。
线最后断在了横梁之上,周词的房间内。
小满双眉紧锁,反手关门,一跃跳上了屋顶下的木梁。
老旧的房梁覆了厚厚一层尘土,她险些被浮尘呛到,掩着鼻子用力扯了下丝线。眼前猛然飞来一道黑影,她长袖一挥,瞬间将其打落在地。
黑影化作女童模样跪坐在地上,求饶道:“尊者饶命,尊者饶命!”
小满朝手腕轻轻一吹,丝线飞散无形,“原来是只蜘蛛啊。”小满跳下横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告诉你,以后别打这家人的主意,懂了吗?”
“不是我要打他们的主意,是、是……”
小满凝眉威吓:“是什么?”
“是山上的蛇妖说这家主人福泽深厚,神魂精纯,我就来碰碰运气,结果当真如此……”
“它还和谁说了?”
“不少。”
小满一手支肘,一手抵着下巴,来回踱了几圈,她深知这类妖的秉性,若放任自流,假以时日修为精进必然会杀回来加害周词。
她斜眼看过去,恰巧那蜘蛛小妖也在偷偷盯着她。
伤他性命的事,我不想,也不愿意。
小满轻轻叹了口气,伸出一掌在她额前凭空一握……
就在此时,门突然从外打开,周词一眼瞧见坐在地上的许小满,两人都吓了一跳,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