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飞燕浑身僵硬地站在一侧,定定地看着江尹。哥哥,希望她嫁给蔺世子吗?药像是入了她的口,平添一份苦涩。她搅动着碗里的药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想做戚飞燕,没有什么身份比做我自己更自在。”蔺远臣:“……”明白,这就是婉拒了。他蹙了下眉,想从如今的局势给她分析嫁给他的种种好处,却听戚飞燕沉静道:“圣上不会让你娶我的。”“你是云南王府世子,我若真的嫁给你,你的处境只会更危险,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云南了。”
与戚飞燕通红的脸相反的是她沉静的声音,“上药。”
小腹和大腿的伤处理完毕,戚飞燕将亵衣小心翼翼给哥哥穿好,努力忽视某处,又忍不住多看一眼。
哥哥真的是……怎么哪哪都那么好看?
“我跟你说话呢。”蔺远臣在屏风外又喊一声。
戚飞燕这才想起他方才问了什么,冷淡地回:
“你不告诉哥哥,他就什么也不会知道。”
“你当你哥是傻的。”
蔺远臣冷哼一声。
“男女授受不亲,你哥尚未婚配就被你扒掉衣服看个精光,以后还如何娶妻?”
戚飞燕手一顿,垂眸继续处理胳膊上的伤。
“医者不避亲。”
她朝外一瞥,“哪日若世子爷也伤成这般,我也可以把你扒个干干净净。”
蔺远臣嘴里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少咒我!”
想象自己被她剥得赤条条地躺在那里……蔺世子耳朵根都红了。
玩笑几句,戚飞燕就替换上一脸肃容,沉声问:“你们在回京路上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分开,又为何你毫发无伤,哥哥却伤成这样?”
换做别人,一定会以为戚飞燕在怪罪自己,与她争辩一番。
可蔺远臣和戚飞燕打小便认识,知道她的品性,这般问没有怀疑他的意思,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朝堂上的事情,不能与你细说。”
蔺远臣道:“你哥也不让我和你说太多,等他醒了,你问他便是。”
屏风里静了片刻。
就在蔺远臣以为戚飞燕要和他闹一场或者吵一架之时,他听到她一声悠长叹息:
“老蔺,爹娘战死,族人逼婚。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戚飞燕吗?”
蔺远臣在屏风外沉默下来。
他自小离家在盛京长大,被戚、顾两位将军照拂良多,戚飞燕如今的心境、处境,他十分了解。
说是四面楚歌,一点也不为过。
不然江尹也不会宁可将自己置身险境,也先保他回京。
江尹:“小五绝不能嫁给三皇子!你是云南王之子,倘若我赶不回去,你给我娶她!”
蔺远臣一路快马加鞭地往回赶,总算是赶在进宫之前拦下了马车。
想起在宫中逼婚那一幕,他仍觉得惊险。
只是朝堂之上波云诡谲,知道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呷了口茶,蔺远臣看着屏风内爬上爬下忙碌的纤细身影,道:“你这性子哪做得了皇家儿媳,做世子妃我都怕你掀了我这府邸。”
“你想得美。”
戚飞燕回得快,“我才不会嫁给你。”
蔺远臣将茶杯放下,轻哼一声,“你哥已经将你许配给我了。”
屏风内,身形一顿。
“你说什么?”
蔺远臣正襟危坐,将回京前江尹同他说的话告诉了戚飞燕。
见戚飞燕不敢置信的模样,蔺远臣补充一句:
“比起王妃,还是世子妃更自在些。”
戚飞燕浑身僵硬地站在一侧,定定地看着江尹。
哥哥,希望她嫁给蔺世子吗?
药像是入了她的口,平添一份苦涩。
她搅动着碗里的药膏,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只想做戚飞燕,没有什么身份比做我自己更自在。”
蔺远臣:“……”
明白,这就是婉拒了。
他蹙了下眉,想从如今的局势给她分析嫁给他的种种好处,却听戚飞燕沉静道:
“圣上不会让你娶我的。”
“你是云南王府世子,我若真的嫁给你,你的处境只会更危险,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云南了。”
蔺远臣薄唇抿成一线。
回云南,是他的梦,她知道。
他们,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窗外又下起了细雨,戚飞燕走过去将窗户关紧,回头看着哥哥伤痕累累的身体,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左膝上一道弯曲狰狞的疤痕尤为显眼。
哥哥的腿,她要治;
哥哥的命,她要保。
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在所不惜!
*
戚飞燕得回一趟侍郎府帮江尹收拾一些衣物还有公务文牒。
侍郎府和戚府比邻而居,马车刚在侍郎府门口停下,戚府的人就将马车围住了。
“五小姐,老夫人有请。”
戚飞燕带了一支黑甲卫回来,根本不担心寡不敌众,只回了两个字:
“等着。”
戚家的人想上前来硬的,却硬不过身强力壮的黑甲卫,眼睁睁看着戚飞燕进了侍郎府。
侍郎府的大总管凌文,是凌武的亲哥哥,素来持重。
他给戚飞燕撑着伞,伴着雨声,低声禀报着半个时辰前戚府的动静。
戚嫣然做三皇子侧室一事已经定了,只是皇上又下一道旨意,须得等到三皇子萧琅娶了正室,戚嫣然才能入三皇子府。
戚飞燕闻言露出讥嘲,“这不得给戚嫣然气坏了?”
只是她的嘲讽转瞬即逝,因为心里清楚,皇上还是希望她能够嫁给三皇子。
这道旨意是下给戚嫣然,却也是下给她看的,要她看到皇室对她的诚意,也要她明白如今嫁给萧琅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根本就没有什么最好的选择,现在的她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
收拾完东西,戚飞燕没急着回戚府,而是窝在自己以前常睡的竹榻上喝了盏热茶,浅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
梦到杏花树下,哥哥新给她做了一个秋千,她胆子大得很,直接踩在上面摇来荡去,结果玩砸了将自己甩了出去,幸亏哥哥及时抱住了她。
小肥燕直接给江尹扑了个满怀,腰都给闪了。
哥哥被她吓得脸色煞白,戚飞燕坐在哥哥腰上心虚地笑,而后就被哥哥拎着脖颈趴在秋千上挨了顿教训。
梦里一切都如此真实,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戚飞燕嘴角勾起一个笑,微微睁开眼睛,就见凌文侯在屋檐下,见她醒了低声禀道:“小姐,戚家的人来催了四回了。”
催催催,催命呐。
戚飞燕笑意顿收,坐起身子扭动了一下脖颈,骨骼发出咯咯声,前世临死前脖子被生生绞断的痛还停留在这里。
白绫、那一张张冷酷无情的脸,是她心里的魔。
一切都历历在目。
“急什么,这不是来了嘛。”
戚飞燕回到戚家,刚踏进东院正堂,就看到一张张乌青的脸,一个比一个难看。
她给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戚嫣然还没哭够,看到她后又开始嘤嘤抽泣,仿佛进宫一趟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戚飞燕!”
苏氏张牙舞爪地朝戚飞燕扑过来,抡圆了胳膊就要朝她脸上甩巴掌,她那涂着丹寇的手指甲带着弯钩,这是要给她毁容。
戚飞燕站在原地不动,一只手擒住苏氏的手腕,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伸脚踢向苏氏的小腿,疼得她“啊”一声,当即跪倒在戚飞燕面前。
“大伯母当心些,怎么行此大礼,折煞侄女了。”
她适时松开苏氏,不忘在她腕上一折,疼得苏氏将头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戚飞燕不躲不闪地受了。
一百零八个响头,这才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