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抄家那天,沈蕤仪眼睁睁看着最疼他的祖父母只不过问了几句话,就被抄家的军士用长矛挑死,少年疯了一般挣脱侍卫跑出去,爬上上京城墙,口中大骂盛平帝“昏君当道”,最终身中数矢跌落下来,盛平帝又命人将他的头颅悬挂在旗杆上整整十五日,以儆效尤。沈安宁招了招手,那眉目清秀的少年便走到她身边,规规矩矩地坐在睡榻边缘。钟氏给裴冲冲送了满月礼,抱起外孙看了一会儿,又让沈蕤仪抱抱裴冲冲,少年严肃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齐国公贺家庶子贺执文,生得风流倜傥、英俊无双,可他外表看似风光霁月,实则放浪形骸,更是宋如真裙下最得宠的面首之一。
“贺执文当然是极好的。”
太后道:“你上回不是说,让他去勾引沈安宁?”
“我又有些舍不得,”宋如真气愤道,“都怪那个稳婆无能,还说什么十拿九稳,谁知竟被沈安宁一眼拆穿!真是无用!”
“一个面首有什么舍不得?”太后陶醉地闻着香炉中的香味,屋子里牛粪的味道总算是淡了些,“上回你不是让他和沈安宁见了一面,他那张脸,应该没哪个女人会拒绝吧?”
宋如真捋着乱糟糟的头发,得意一笑:“自然。沈安宁那憨批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我能看出来,她心里早已小鹿乱撞了。”
“那不就得了?”太后后仰身子靠在软枕上,悠闲扇着团扇,“让贺执文坏了沈安宁的清誉,裴衍之自然会休了她。”
宋如真娇嗔笑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跟贺执文说,让他在沈安宁身上多花些心思。”
午后的阳光明媚,斜斜地照在窗棂上。
转眼间裴冲冲已经快满月了,他这几日一有空就抱着奶瓶喝奶,长得快极了,手脚都像藕节似的白白胖胖。
沈安宁正靠在软枕上,看着儿子抱着奶瓶玩,胭脂在一旁做针线。
“小姐,老夫人和沈家少爷来了。”翠冷掀帘进来禀道。
“母亲来了?”沈安宁高兴地说道,“快请。”
裴家人都住在禹州,平时不怎么来上京,翠冷说的老夫人是沈安宁的母亲,刑部尚书夫人钟氏。
“胭脂,快请母亲坐。”
“是。”胭脂起身,把手里的活儿放下,搬了一张藤椅过来,“老夫人快请坐。”
钟氏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进来,在藤椅上坐下,又把少年拉到身边:“蕤仪,快见过你姑母和表弟。”
“蕤仪见过姑母,小表弟。”沈蕤仪小小年纪,已经有几分英武之气。
裴冲冲看见来了个孩子,连忙抱紧了手里的奶瓶,接着“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
胭脂点着他的额头笑:“小气包,慢点喝!你表哥才不抢你的奶瓶!”
沈蕤仪虽然不到八岁,可身形举止都像个大人一般沉稳,只见他一本正经地朝裴冲冲说道:“表弟,我不喝奶。”
钟氏和胭脂捂嘴笑起来。
沈安宁却是想起前世的事,眼眶湿润:“蕤仪,你也过来坐。”
沈安宁的大哥沈秉善常年驻守北境,妻子早逝,大儿子沈茂仪跟随他驻守北境,这个小儿子沈蕤仪是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一直养在祖母钟氏身边。
前世,宋如真假意要沈安宁为她和沈秉善牵线做媒,沈秉善也是真心想聘宋如真做续弦,谁知她竟然偷取绝密兵防图献给北凉国,还污蔑沈秉善卖国求荣,盛平帝大怒,沈秉善和沈茂仪父子直接被斩杀于北境战场。
沈家抄家那天,沈蕤仪眼睁睁看着最疼他的祖父母只不过问了几句话,就被抄家的军士用长矛挑死,少年疯了一般挣脱侍卫跑出去,爬上上京城墙,口中大骂盛平帝“昏君当道”,最终身中数矢跌落下来,盛平帝又命人将他的头颅悬挂在旗杆上整整十五日,以儆效尤。
沈安宁招了招手,那眉目清秀的少年便走到她身边,规规矩矩地坐在睡榻边缘。
钟氏给裴冲冲送了满月礼,抱起外孙看了一会儿,又让沈蕤仪抱抱裴冲冲,少年严肃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
“蕤仪都这么大了,最近可有看见你父兄?”沈安宁问。
如此谨慎自持的少年,若不是心中积恨难忍,怎会口出叛逆之言?这一世,她定要护好这孩子。
“上个月父亲回来过,兄长没回来。”沈蕤仪小心回答,绝不多说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亲生骨肉,因此处处谨慎。
钟氏笑呵呵地说道:“上个月,不是天时郡主想见你大哥?他们约在富阳楼见了一面,听说很合眼缘。阿宁,我正想和你商量,给宋家的聘礼要准备多少?怕是准备少了,怠慢了郡主。”
沈安宁皱了皱眉,还未说话,沈蕤仪怀里的裴冲冲已经开始踢踏脚,把包着他的襁褓全都踢开了,嘴里还“叽叽咕咕”地往外吐泡泡,口水打湿了沈蕤仪的衣襟。
“这孩子,吃饱了就开始吐!”沈安宁连忙把儿子抱过来安抚,后者还在喋喋不休。
大舅不能娶那个妖女!她要诬陷大舅卖国!
娘亲听不懂?
见沈安宁面无表情,裴冲冲挥舞着小拳头:不行,我要快点学说话了!
沈安宁边安抚裴冲冲,边吩咐门口的丫鬟道:“翠冷,你去让春桃把二小姐推过来,给她外祖母见见。”
“是。”翠冷应声而退。
屋里,胭脂给裴冲冲换了一回尿布,他总算安静下来。
胭脂又给钟氏和沈蕤仪都上了杯茶,沈安宁这才开口道:“母亲,大哥和郡主的事还是缓一缓,看看再说。”
沈蕤仪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地看向沈安宁。
沈安宁朝他笑笑:“蕤仪可想要郡主当你母亲?”
少年咬着唇没说话。
天时郡主是坏人!那天他亲眼看见她和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的,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心悦父亲!
但是这话说出去有谁会信呢?那女人在祖母和大哥面前装的可好了。
更何况,亲不间疏,他只是沈家的养子,还是不宜多言。
“阿宁,你是怎么了?可是郡主有什么不妥?”钟氏觉得奇怪,女儿之前还有意撮合她大哥和天时郡主,怎么今日又说缓缓?
“我最近呢,听到点闲话,跟宋如真有关,”沈安宁说着,瞥了一眼沈蕤仪,轻笑道,“算了,今日蕤仪在这儿,就不说出来污了孩子的耳朵。”
“你是说郡主她……不会吧?”钟氏哪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上京城里公主郡主养面首的不少,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天时郡主带两个子女孀居,名声一直不错,所以沈家才会有意聘她为沈秉善的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