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就不该心软接她回京!一身晦气,先克了姑娘,再克身边的丫鬟。我算是看出来了,谁离她近,谁倒霉,就一扫把星!才做了几日的千金小姐,便抖起威风来,对丫鬟们非打即骂,小妇养的就是不懂规矩!菘蓝、山奈可是国公夫人赐下的丫鬟,长辈赐的猫狗,晚辈都要尊敬些,何况是人。那秋石和紫菀挨了打,更是可笑,她们可是大奶奶的人,是去帮忙的,可不是正经去当伺候她的丫鬟的。”施明珠双目无神,懒懒接话:“她素来如此,刻薄狠毒,自私无情,爱出风头,攀权附贵,爱慕虚荣,放浪多情,不守妇道……嬷嬷多接触几次,便不觉奇怪了。”
秋石缓缓抬起头,白脸、黑唇、泪痕结冰,反手就给自己一嘴巴子,气若游丝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替紫菀受罚,只求掌完了,姑娘说到做到,放我们走。”
紫菀手一颤。
忽然记起大奶奶把秋石留下,临走前给秋石使的那个眼色。
又记起大奶奶交代她,“仔细别叫风吹着了她”。
她瞥了眼那关上的窗户,双腿直打颤。
施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婢,不是蓬门小户的女眷,而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千金小姐,是老太爷老太太的骨肉至亲,谁动手,也不能是大奶奶动手。
大奶奶糊涂啊!
施窈听了秋石五个有气无力的耳光,方慢悠悠道:“主子与人说话,你个丫鬟插什么嘴?不懂规矩!紫菀是吧?我听大嫂子这样唤过你。你掌是不掌呢?”
秋石听了,却没停手,一个耳光连一个耳光抽自己脸上。
紫菀见状,委屈地落泪,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自己嘴上。
她心里默默数:一,二,三……
数到十,才停下。
秋石也停了手,气息越发弱了。
施窈掩好床帐,躺回去,困顿地吐出一个字:“滚!”
烦死了!
还给不给人睡个好觉了!
紫菀流着眼泪,连啜泣声也不敢发出来,扶着秋石,一步一挪走到门口。
隔着帘子听到施窈含糊道:“门给我关好,再敢出幺蛾子,姑奶奶拿你们填井。”
紫菀咬了咬唇,两颗豆大的泪珠陡然掉落,她放下秋石,关好门,最后吃力地带秋石回菡萏院。
出去时,那守门的婆子见她嘴唇肿成香肠,秋石更是丢了半条命似的,不由惊呼一声。
隔壁兰佩院的守门婆子,忙伸头进来问,问清了,立即兴冲冲报给施明珠的奶娘,欣嬷嬷。
欣嬷嬷五岁上便被爹娘卖了,倒手转几圈,才成了施明珠的奶娘。
她记不得爹娘姓甚名谁,只记得爹娘叫她“欣儿”或者“杏儿”,也没正经嫁过人,后来叫个穷秀才买回去红袖添香,才生下个儿子给秀才家承继香火,便叫主家提脚卖了。
因有奶,便成了施明珠的奶娘。
国公夫人见她忠心耿耿、老实本分,识得几个字,拿施明珠当亲生女儿待,便赐她姓施。因姓名连起来不大顺口,大家便称呼她为欣娘。
欣嬷嬷三十出头的年纪,后脑勺梳个圆髻,别一根缠枝莲花银簪,穿得灰扑扑的,半点不朝光鲜上打扮,瞧起来有四十多,脸圆圆的,眼神精明,手里捧着花绷子,坐在灯下绣花。
这几日为照顾施明珠,她怕丫鬟们不经心睡死过去,便自个儿领了夜间的差事,亲自守着。
听了守门婆子的话,欣嬷嬷抓一把铜钱塞入对方手里,笑得温柔可亲:“亏得有你们夜里陪我说说话,不至于犯困,这几个铜钱拿去吃茶。”
婆子掂了掂,笑得露出后槽牙:“谢嬷嬷赏!嬷嬷真是大方人,我也是夜里当差怕犯困,才来与您说些闲话。”
说罢,落了笑问,“姑娘还没醒吗?”
“还没呢。”欣嬷嬷叹气。
婆子有心说说二姑娘的狠毒心肠,打骂丫鬟也就罢了,连亲姐姐的性命都能置之不顾,又怕将来那二姑娘得了势,便跟着叹道:“咱们姑娘宅心仁厚,定能得菩萨保佑,嬷嬷宽心,明儿就醒了。”
“借你吉言。”欣嬷嬷拿帕子沾眼泪。
婆子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揣着铜板溜了。
欣嬷嬷扔了帕子,起身朝内室来,低声跟施明珠禀告守门婆子打听来的消息:“……娼妇生的小贱蹄子,也配来跟姑娘比。姑娘金枝玉叶,她算哪门子千金小姐,跟她那姨娘一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怪不得亲爹不疼,嫡母不爱!
老太太就不该心软接她回京!一身晦气,先克了姑娘,再克身边的丫鬟。我算是看出来了,谁离她近,谁倒霉,就一扫把星!才做了几日的千金小姐,便抖起威风来,对丫鬟们非打即骂,小妇养的就是不懂规矩!
菘蓝、山奈可是国公夫人赐下的丫鬟,长辈赐的猫狗,晚辈都要尊敬些,何况是人。那秋石和紫菀挨了打,更是可笑,她们可是大奶奶的人,是去帮忙的,可不是正经去当伺候她的丫鬟的。”
施明珠双目无神,懒懒接话:“她素来如此,刻薄狠毒,自私无情,爱出风头,攀权附贵,爱慕虚荣,放浪多情,不守妇道……嬷嬷多接触几次,便不觉奇怪了。”
原来,施明珠早就醒了。
因听说老太爷和老太太一致决定,若明日天明,施明珠未醒,便叫施窈搬出关雎院。
欣嬷嬷苦劝,施明珠自个儿也不愿意继续与施窈为邻,有心杀杀她的威风,灭了她的气焰,便答应继续装昏迷。
欣嬷嬷见自家姑娘眼神荒凉,心中将施窈更恨了一层,腹诽诅咒一番,这才奇怪地问:“姑娘为何像是与那小妇养的认识多年似的?”
分明她们才只见过一次。
施明珠苦笑一声:“或许我们是上辈子的冤家吧。”
何止是冤家,还是仇家。
她前世的悲惨结局、施家满门被灭,都是因施窈而起。
那周绍,不过是施窈的一条狗、一把刀。
这辈子,她不会放过这对狗男女的!
她与施窈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上辈子做不成姐妹,这辈子更不是姐妹。
哪怕这辈子的施窈尚未对她出手,她也不会再心软、手软。
她要把施窈这个毒瘤,彻底摁死在摇篮里,不给她任何机会成长,再来祸害她,再来祸害施家!
欣嬷嬷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可不是冤家吗?道士说得对,那小贱蹄子与姑娘八字相冲,瞧瞧,老太爷和老太太才决心将她挪出关雎院,姑娘便醒了。待她真挪出去,姑娘这病气才能全消呢。”
欣嬷嬷絮絮叨叨,又是心疼施明珠,又是咒骂施窈,污言秽语,许多花样施明珠听都没听过。
她好笑地想,竟不知嬷嬷这般会骂人。
她也没阻拦,骂就骂了,好歹叫嬷嬷出了这口恶气。
主仆俩一阵讨伐施窈,施明珠困极又睡过去。
欣嬷嬷却没睡,将藏在床下的一只布偶小人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