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姜晚霜说不出来,她匆忙站起身,捂着脸跑走。雅间内,只剩下云朝一人。云朝撩开衣袍坐在松散地靠在椅子上,脸上早已没有任何伤感,只剩下玩味。房内没了动静,白芷赶忙站到窗边顺着缝隙查看,等看到姜晚霜带着白薇上马车,回禀道:“晚霜小姐离开西江月了,咱们要不要追上去?”“追上去,然后与她对质?”姜晚禾摆摆手,这是下下策。刚刚偷听到的,她需要好好消化一番。云朝不过是个戏子,最多是身世惨了点。这世道,穷苦人太多,同情归同情,怎可以如此天真?
“先验尸找线索。”
谢曜换了一套暗青色衣衫,等了片刻不见徐达跟上。
徐达为难地道:“言礼,术业有专攻,验尸的事交给仵作,你凑什么热闹?再说男女有别……”
虽然人没了,但也是女子。
尤其是那样的死法,徐达不敢看,他担心从此对女子有阴影,他还没有娶媳妇啊!
谢曜早已料到,脸上没有表现出惊讶来:“男女大防只针对活人,尸体不算,另外你胆小怕鬼大可以直说,不必找借口。”
“胆小,谁说老子胆小?”
徐达腾地站起身,他在锦麟卫里号称徐大胆,他胆小?
至于怕鬼,那也是没法子,夜路走太多了。
徐达头脑一热迈着大步跟上,等跨上马才回味过来,怒道:“言礼,你又用激将法这一招?”
“兵不厌诈。”
谢曜侧过头,语气没有波澜,“对于你,这一招足以。”
徐达:“……”
好气,他又被侮辱了怎么办?
徐达磨牙,恶狠狠地道:“祝你早日与姜小姐共结连理。”
娶了姜晚禾那个草包,谢曜还会这么阴险?怕是要频繁收拾烂摊子。到时候夫妻俩生出一个小草包,绝对雪了徐达被碾压多年的耻辱。
谢曜眉目疏朗,真诚地抱拳道:“那就借徐兄吉言了。”
徐达崩溃,他说的是吉言吗,是诅咒!谢曜不可能不在意,多半是气傻了。
对于徐达与谢曜的交锋,姜晚禾自是不知,此刻她正在马车上,听车夫回禀。
“晚霜小姐很谨慎,带了丫鬟在内城绕了几圈,这才去了西江月。”
好在内城不算大,车夫跟着兜圈子,见姜晚霜带丫鬟进了茶楼,又在楼下等片刻,这才折返回来报信。
走了好一会儿,马车已经停在西江月门前。
姜晚禾带白芷下了马车,白芷塞给伙计一块碎银子,成功定下姜晚霜隔壁雅间。
午时歇晌,茶楼内人不多,几乎没有嘈杂的声响。
姜晚霜坐立不安,眼神频繁瞟向门口处。
约莫一刻钟,走廊上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白薇麻利地打开门,点头道:“您来了。”
姜晚霜随即站起身,望着来人眼底已经凝聚点滴泪珠,嘴唇抖了抖道:“云公子。”
“晚霜小姐,我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还是唤我云朝吧。”
云朝落寞地垂下眼,浓密的眼睫下一片阴影。
他肤色过于白皙,身材瘦削,端的是男生女相,姿容昳丽,举手投足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姜晚霜揉了揉眼睛哽咽道:“云朝,你最近可好?莺姐姐她……”
话说一半,姜晚霜说不下去了。
崔莺是她的好姐妹,却被歹人杀害,现下凶手迟迟未落网,云朝不晓得多心痛。
几日未见,他似乎又清瘦了一圈。
云朝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苦涩地道:“我本应下去陪莺儿,可不抓到凶手,我不甘心。”
提起崔莺,气氛一时间凝滞。
隔壁间,姜晚禾在二人言语中,敏锐地抓住重点。
白芷挤眉弄眼,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半晌用手捂嘴压低音量道:“小姐,崔小姐好歹也是官家千金,怎会与戏子有私情?”
戏子再受人追捧也改变不了地位,不过是被人寻乐子的玩物,从不被当人看。
这门亲事崔家定然不会答应,否则会沦为京城笑柄,再也抬不起头来。
更让白芷惊讶的是,姜晚霜看起来与云朝很熟悉,估计认识不短的时间了。
隔壁又响起说话声,姜晚禾对白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按理说她不应该干涉堂姐的私事,可从姜晚霜典当璎珞项圈又频繁借钱来看,不是小问题。
抓到症结,才有解决之法。
“怪我,若我不是下贱之身,崔家必会答应提亲,莺儿又怎会……”
云朝把嘴唇咬出血来,生生地把血珠子吞下去。
姜晚霜听得心中难受,趴在桌子上,肩膀一上一下抖动,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发出抽泣声。
“云公子,莺姐姐是我的好姐妹,她之前和我们提及过,要为你赎身。”
平复了下情绪,姜晚霜把桌子上包裹推给云朝,“我这边只有这么多,其余的再找姐妹们想办法。”
云朝是德全班的红角,班主不会轻易放人。
想要为云朝谋个自由身,少不得银子。
姜晚霜是庶女,手头不算宽裕,她为了凑钱,咬牙当掉了最喜欢的首饰。
云朝眼角沁出一滴泪,近乎失神地摇头:“不,不行!”
“你拿着。”
姜晚霜眼尖,看到云朝衣袖下的胳膊露出的红痕,忍着怒气道,“班主是不是又对你……”
最开始,姜晚霜只喜欢听云朝唱戏,后来崔莺对云朝安生情愫,她才了解许多内情。
云朝身世凄苦,因为长得太过出众,早早被卖到戏班子。
班主最喜欢亵玩美貌男童,云朝几乎被凌虐到大,无比卑微。
两年以前,崔莺在西江月撞破班主鞭打云朝,自此二人有了交集。
云朝的神色沉默又悲哀,哑着嗓子道:“不重要了。”
崔莺已经不在了,是否赎身又有什么意义?
云朝没看包裹一眼,就要转身出门。
姜晚霜急了,突然道:“云公子,莺姐姐已经不在,活着的人却要好好活着,否则岂不是如了歹人的愿?”
“若你愿意……”
姜晚霜把心一横,她愿意代替崔莺。
有些话,姜晚霜说不出来,她匆忙站起身,捂着脸跑走。
雅间内,只剩下云朝一人。
云朝撩开衣袍坐在松散地靠在椅子上,脸上早已没有任何伤感,只剩下玩味。
房内没了动静,白芷赶忙站到窗边顺着缝隙查看,等看到姜晚霜带着白薇上马车,回禀道:“晚霜小姐离开西江月了,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追上去,然后与她对质?”
姜晚禾摆摆手,这是下下策。
刚刚偷听到的,她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云朝不过是个戏子,最多是身世惨了点。这世道,穷苦人太多,同情归同情,怎可以如此天真?
虽说姜晚霜没有表明心迹,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小姐,晚霜小姐太荒唐了!”
怕被隔壁云朝听见,白芷的声音比蚊子没大多少,这要是传扬出去,比自家小姐草包的名声还要有杀伤力。
“可能是想当娘了吧。”
云朝过的苦,姜晚霜就要去同情,还得把自己搭上?
姜晚禾说得毫不留情,真想撬开堂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糨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