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告诉她哥哥已经出来工作,但因为前些日子与别人起了些口角冲突一气之下把工作辞了,现在没有工作寄住在家里,房间里的东西能不能先清理出来,另外就是她打工的那些积蓄应该都够自己用作生活费了,家里现在困难,就不给她打款了。她在电话里沉默听完全程,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生活费一个月是600元,包含了所有开支,但实际上J市物价昂贵,即便是每顿吃食堂,也只能恰好够用。因此她才兼职打了两份工,赚些外快填补捉襟见肘的大学生活,顺便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能自己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
假期已过,许橙拖着行李箱离陵返校。
季林烨没能开车送她,在前一天晚上因为实验室那边项目进度有新要素调整,已搭乘最早的红眼航班先行离开。
他给她打电话致歉。
她想起小时候对她说最多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很奇怪,明明不是血缘关系的亲人,伤害她的人从未说过抱歉,但他这个要论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楼下邻居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经常表露出歉意。
许橙电话里很开心地邀请他下次一定要来北京。
起飞前,她挂掉电话,视线还看着旁边的那对小情侣,男方在给女孩子披上围巾。
她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将眼罩戴上,又朦朦胧胧地倚着睡意安心入眠。
接到获得全国英语演讲比赛的冠军通知这天,许橙因为生理期而腹痛。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那天她还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母亲告诉她哥哥已经出来工作,但因为前些日子与别人起了些口角冲突一气之下把工作辞了,现在没有工作寄住在家里,房间里的东西能不能先清理出来,另外就是她打工的那些积蓄应该都够自己用作生活费了,家里现在困难,就不给她打款了。
她在电话里沉默听完全程,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生活费一个月是600元,包含了所有开支,但实际上J市物价昂贵,即便是每顿吃食堂,也只能恰好够用。因此她才兼职打了两份工,赚些外快填补捉襟见肘的大学生活,顺便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能自己满足一下自己的心愿。
没想到,在家人眼里却是自己必然因为这些年兼职的缘故积攒了丰厚的一笔小积蓄。
以备家里的不时之需。
无人问过她自己过得好不好,读书生活水平是否贫瘠。
许橙略微整理好心情,笑着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没问题,给个账户我等下就转过去。”
那边听完这句松了一口气,带了一种石头放下的感觉转为语气轻快:“好,不急哈,你先忙。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谢谢妈妈。”
“那就好。妈妈不是不爱你,你和哥哥都是我的孩子,妈妈都爱哈,谁困难我就先帮助谁。”
“我等一下把账号给你发过去。”
“好,妈妈再见~”
......
他们真的爱她吗?
爱一个人会不分青红皂白将丢失的东西怀疑到你的身上而不听辩白吗?
爱一个人会不问对方过得好不好累不累而开口都是索取,完事之后为了维护“家和万事兴温馨家庭”的形象而补上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抚话语吗?
爱一个人,会用最恶毒的话语贬低对方至一文不值只为了让你屈服吗?
也许他们真的会爱人,但可惜不是她。
————
冬天的寝室墙壁冻得发凉,许橙从一开始背靠在寝室的白墙上打电话,随着对话内容的转变,她改成在寝室外面来回踱步转悠。
J市的冬季风疾天干,寝室楼没有挡风窗,露天吹进来的一阵刺骨寒风让她不禁打了好几个寒颤。
她走得急,从寝室出来到现在已将近半小时,双手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她一直没有穿棉鞋和棉服的意识,都是几件秋天的薄衫搭到一起保暖。
一是那会儿还未流行这样的穿搭,二来确实拮据。
同寝室的舍友张蕴铮从教学楼回来,看见她在外面站着,招呼她一起进去。
“怎么大冷天的在外面站着?走走走,这儿冷死了,咱们进去。”边说着还边拿没有抱着书的右手挽她。
许橙极力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但因在外待的时间久了嘴唇有些开裂,一咧开就觉得唇心发痛。
应该是出血了,这熟悉的感觉。
进了寝室张蕴铮一把就将大外套和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搓着双手抖了两下头,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冷死了冷死了”。
这边许橙已经弯着身子,将地上的红色暖水壶举起,往俩人的杯子里倒水。
热水缓缓从水壶中倾泻而出,升腾出弥漫的烟雾。
张蕴铮心血来潮地将脸凑上去,一脸享受地对着她说:“真舒服啊!”
许橙被张蕴铮眯着眼享受的样子逗笑了,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脸。
她倒也不恼,睁开眼对着许橙嘻嘻哈哈。
许橙将水杯塞到她手里,让她回下暖。
三教回寝室的路很长,要走将近二十分钟,学校的校车难等,等到了又难挤上去,一趟又一趟的,不知等到什么时候,谁才是那个幸运儿,所以一般大家都会选择走回来。
张蕴铮看起来是有些天然呆,皮肤白皙,戴了副无框眼镜,衣服也穿得板板正正的,不和她搭话属于不会主动来和你说话的类型,活像个根正苗红的新时代红领巾。
许橙也是因为在大学军训时和她结下的交情现在关系才这么好。
张蕴铮动作斯文,自然行为上会有些慢,相处下来没想到人还会赖床。
军训期间,许橙因为小时候就一直是自己调闹钟自己上学,早睡早起和准时惯了,好几次看见同寝的听到广播起床号都已纷纷洗漱各自出门,就剩下张蕴铮一个人还在呼呼大睡。
军训期间早饭还有放饭时间要求,时间紧任务重。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她把睡梦大王从美梦中大声喊醒,吓得张蕴铮一个激灵从木板床上弹起来。
自此一来二往,张蕴铮每次都睡眼惺忪地跟在许橙后面往军训场地跑,大家都默认了她们俩在学校里,找到一个就能找到第二个。
————
许橙不是个爱把家里事情跟别人说的,但张蕴铮问起,她也没隐瞒。
听完了来龙去脉,张先是看了她一眼,后又忍不住跟她提起:“那个,许橙,我无意冒犯,就是想问一下,你为人贴心、真诚又善良,你对家里人,对朋友们,对我都那么好。是不是跟网上说的那种“讨好型人格”有点点像啊......你这样子,会让喜欢你的人很心疼。”
讨好型人格?她吗?
许橙揭开茶叶罐,往杯子里放了一些。她刚才听到的时候动作明显慢了一下,随后又很快恢复如常。
“应该是吧,以前可能更明显些。”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愣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以前会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动作,说话的语气轻重,甚至连对话过程中的空气都能敏感地感受到下一步自己应该如何反映才能让场面自然又不陷入僵局,现在好很多了。”
她看见对面的张蕴铮沉默,又不自主想打破这份冷场。
“很奇怪是吧?”
如果是“讨要世界会变好的证据型”人格,那也很好啊!讨好型人格,也挺好的。
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有这部分人的一些力量。
意料之外的是张蕴铮却流露出一种不忍的表情。
许橙见状,赶忙将这种情绪打住,在它蔓延之前。tຊ
她转眼笑嘻嘻地对张蕴铮说:“我都还没哭呢,你怎么看起来都快哭了。”
说完拿起自己下铺书桌上刚充好电的热水袋,贴在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