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看不出,这丫头小小年纪就心思这么深。”“可不是,我说她怎么突然从一个扫地丫鬟,进到世子爷的院儿里,白日里还看她得了大奶奶的赏呢。”“你还不知道她娘打的什么主意?别人家的闺女都早早来府里干活了,偏将她养在家里养得个娇滴滴的样儿,不就是为了给大爷做姨娘?”“真会做梦呢。对了,我今日看到她在芍药她们的值房里待着,怕是大奶奶原本想抬举她当个大丫鬟的。”“可惜了,一时贪念将自己的前程都毁了。”
丰锦衣声量不大,却很有震慑力。
经过这一场闹剧,所有府上原来的下人都看清楚了,这个大奶奶看着不声不响的,还以为是个花瓶儿,摆着好看罢了,却原来是个不叫的狗。
今儿来这么一出,这是要清理门户了。
这可还是新妇进门未满月,刚拿到掌家权的第一日。
今后还了得?
这府里早晚姓了丰。
丰锦衣带来的陪房自然是向着她,那么今天的目标就是她们这些府里原来的人了。
收拾孙嬷嬷只是为了“杀鸡儆猴”。
是为她所用,还是被她赶出去而失去依靠,甚至可能被卖到不堪的地方,都看今晚自己的表现了。
不知不觉地,原本等着想看戏,或者想当墙头草的,都放弃了原来的打算,低头站着,一动也不敢动,老老实实地听吩咐了。
至少眼下,她们是不敢跟丰锦衣杠上的。
不过她们也期待着,明日老夫人或夫人知道了,会怎样处理这胆大妄为的小媳妇。
刚进门就将手伸得这样长,对她们这些府里的老人下手,想必老夫人和夫人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丰锦衣很清楚她们的心思,不过她不在乎,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她们明白自己的地位,使一些人倒向她或者中立。
不过,哪怕是投诚,这些人她也是不会用的。
或许她们中真的有真心向自己投诚的,可是她没有那个时间去考验她们了,她不会在这府里长长久久待下去的。
那么,就没必要了。
选择自己熟悉的人,忠心的,不是更安全吗。
再说了,她们多少年来都忠心老夫人,忠心苗氏,就因怕她打压,就倒向她。
若有一日,遇到比她强的人,是不是也要将她卖了,倒向另一边呢。
就像......当初那些人对郑姨娘!
她今儿借敏儿和孙嬷嬷之事,就是为了清理门户的。
哪怕是不接掌家权,她也是要清理门户的,只不过可能没有那么名正言顺的机会而已。
不能怪她狠心,她只是吃了太多亏以后,不敢再相信别人了而已。
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过后,院门打开,丰锦衣陪嫁的四个大丫鬟,芍药,海棠,迎春,连翘,带着两个抬着箱子的婆子走了进来。
芍药走到丰锦衣面前屈膝行礼:“回大奶奶,都查清了。”
丰锦衣摆摆手让她们退下,四人依次退到丰锦衣背后站成一排。
“带上来。”
子惠看到丰锦衣的眼神示意后,命两个婆子将敏儿带了上来。
那敏儿平日里一脸娇滴滴的样子,此刻却非常狼狈,嘴里被塞上了破布,两个丫髻有些散乱,原本头上戴着的珠花儿也丢了一只,被婆子拖行得太快,一只绣花鞋也掉了。
站在第一排的婆子有人眼尖,认出那绣花鞋是锦缎做成的,料子可不便宜。
刚进来的两个婆子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匹蜀锦。
两个人一人抱着蜀锦,一人慢慢打开。
众人都看的不知何意,但也不敢过问,只是盯着那蜀锦。
只见蜀锦打开约三成的时候,一本发黄的本子掉了出来。
小丫鬟上前捡起,拍拍上面的浮尘,递给子惠。
子惠翻开看了一眼,立时脸色大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敏儿,然后将本子递给了丰锦衣。
丰锦衣只翻了一页就合上了,然后将本子举起:“各位看清楚了,这是她们刚从库房里一匹锦缎里搜出来的。何等精巧的心思啊!”
她将账本儿扔在敏儿脚下:“原来是家贼!你还有何话说?”
敏儿被塞住了嘴,说不出话,却拼命地摇头。
丰锦衣示意一个婆子:“让她说话。”
那婆子上前将破布拽出来。
敏儿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浑身发抖地发誓:“大奶奶,奴婢冤枉啊,这真的不是奴婢干的。”
“不是你干的?今日是不是你清理的库房锦缎?”
敏儿不敢吭声了。
确实是她清理的库房锦缎,她将那些锦缎都造册了。
多亏了她母亲使人教了她一些字,原想将来找机会攀上这府里的爷们儿,做不了姨娘,做个通房也好啊。
她在登记造册的时候,看着那些名贵的料子,存了点私心,让其他人都出去了一刻钟的时间。
一匹又一匹名贵的锦缎,各种品类都有,蜀锦,杭绸,各种花色,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仔细地摸着那些料子,一匹一匹地摸过去,感受着它们的柔软,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穿上这些料子做的衣衫和袄裙。
此刻在锦缎里查出了账本儿,结合她独自一人单独在库房待了那么久的事情,她就是想辩解,也无从辩解了。
敏儿低下了头,不敢再争辩,只盼有人能来救自己。
账本儿不是自己放的,那就是大奶奶在栽赃。可大奶奶为什么栽赃自己?
想必和自己做眼线有关。
可是,她做那些事也是因为有人指使,有人拿前程富贵来引诱她,说如果她做得好,将来一定能做大爷的姨娘,若再生下个哥儿,那自己生生世世都不用再做奴婢了。
哪怕就只是养在这府里,也是一世锦衣玉食了。
只是这梦还没做几天,就成泡影了。
可她也疑惑,大奶奶是从哪儿知道消息是自己送出去的?
她明明做得很隐蔽,连这院子的门都没出,只是按照约定好的时辰来到墙边,将装有消息的布包扔出墙外而已。
其他丫鬟都以为她是去茅厕了,没有任何人怀疑过她。
虽然丰锦衣没有确凿的人证来证明,亲眼看到敏儿将账本儿偷藏在了蜀锦里,可她的确独自一人待在库房里一刻钟过。
而敏儿也无人证来证明,她没有偷藏账本儿。
况且,她还有一些话是死都不能说的,若是说了出来,现在就会被乱棍打死。
事情到了这一步,敏儿只能认下了。
众人看她不再争辩,只当证据确凿她无言可辩,顿时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真看不出,这丫头小小年纪就心思这么深。”
“可不是,我说她怎么突然从一个扫地丫鬟,进到世子爷的院儿里,白日里还看她得了大奶奶的赏呢。”
“你还不知道她娘打的什么主意?别人家的闺女都早早来府里干活了,偏将她养在家里养得个娇滴滴的样儿,不就是为了给大爷做姨娘?”
“真会做梦呢。对了,我今日看到她在芍药她们的值房里待着,怕是大奶奶原本想抬举她当个大丫鬟的。”
“可惜了,一时贪念将自己的前程都毁了。”
敏儿只低头不语,她母亲会来救自己的,她相信母亲背后的主子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她和孙嬷嬷不一样。
至于那孙嬷嬷,哪怕没有其他的罪状,单凭在大奶奶面前口出狂言且与人厮打这一条,她就得不了好儿。
况且,看她落井,平日里与她结仇的都站了出来,向丰锦衣揭发她盗窃、吃酒、赌钱等等罪名。
这些在府里都是不允许的,揭发她的人也未必没有偷偷这样做过。
但在这个时候,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就连原本稍微对她有一丝丝同情的,此刻看风向,也都站了出来揭发她,且揭发得更狠,因为素日她们之间关系好,知道对方的事儿就更多了。
于是,孙嬷嬷与前院儿赶车的下人有私情,偷偷将老夫人屋里的茶盏偷出去典当,欺压年轻小丫鬟,等等不堪的事情,全都被抖了出来。
甚至还连带上了周妈妈。
周妈妈是大爷的奶娘,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却是大爷院儿里的管事,行事更是肆意。
可惜她因儿子受了伤,昨日晚间告假了,否则凭大奶奶的手段,怕是第一个要tຊ收拾的就不是孙嬷嬷,而是她周妈妈了。
其实,丰锦衣确实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周妈妈,只是此时还无人知晓而已。
周妈妈的儿子受伤也不是巧合,而是丰锦衣的人去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周妈妈这个刺头远远地打发走了。
这时,子惠宣告丰锦衣的处罚决定:敏儿偷盗重要物品,但念在其年纪尚小,又是初犯,杖责十板子,撵回家去。
她是她母亲荐进来的,还没进来几天就犯了这么大的错儿,连着她母亲都一起撵出府。
她还有个嫂子在后院花房里种花,怕因此携恨报复府上的人,也一起撵出去。
孙嬷嬷杖责二十大板,药哑了,撵出府去,儿孙送到离京一千里的一处庄子上去种地,没有丰锦衣的批准,不得踏出庄子半步,否则全部撵出去,自生自灭。
没有将孙嬷嬷的儿孙一起撵出去只是送到庄子上,是因为怕他们出去了以后到处乱说,若被那有心人得知消息,找到他们,随意污蔑造谣,难不成她丰锦衣堂堂高门贵女,前侯府的世子夫人,还能到大街上自证清白?
丰锦衣看事情进展得差不多了,便说道:“既然账本儿找着了,那大伙儿就各自散去吧。今日劳动大家,每个人得一两银子的赏钱,明日到芍药那里去领。”
众人听说有赏钱,没有不欢喜的。
丰家的陪房自然不缺这一两银子,但这是她们主子赏的,意义不同。
宋家的下人,则是真真正正地缺钱。
平日里苗氏管家,虽表面上看上去风风光光,其实内里抠门至极,连一个铜子儿都不会多给,就连月钱还会经常拖欠,四季的衣裳也都是库房里不知陈了多少年的旧料子做的。
下人原本就不容易,一家老小靠着月钱生活,若是家里几口人都在府里做活儿,日子倒也能过得下去。
就怕那种只有一人做活儿,要靠着那点子月钱养着全家的。
前几年苗氏为了减少开支,削去了一批人,却没有给他们另外安排差事,这就相当于断了他们的生计。
虽然都是家生子,每家至少还留下一人在府里做事,可日子也确确实实变得艰难了些。
这一两银子,是她们好几个月的月钱了,哪有不欢喜的。
顿时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个个都面上带着笑,一出院门儿,就忍不住激动地跳了几跳,巴不得马上回去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这院儿里的动静,丰锦衣没有瞒着,宋老夫人和苗氏自然也得知了消息,但无人前来找她问话。
万一她撂挑子,不肯管家了呢?
婆媳两人在这一点上,还挺有默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