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净思正想瞪一眼裴怀瑾,却听虞念秋淡淡解释:“子瑕阿兄赠我许多花灯,我一时感慨,想起阿爷阿娘。”“赠你许多花灯?”李净思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成片的花灯,嘴巴圆张,“该不会这些都是吧?”虞念秋手里转着鲤鱼灯,含糊一声:“都是。”李净思这下连眼睛都睁圆了:“那我们还出来逛什么灯会啊?直接去你家赏灯就好了。”裴怀瑾接了话:“这些花灯我之后会找人都送去虞家。”李净思抱住虞念秋,撒娇一般:“秋娘,我今晚去你家住,和你赏一夜的花灯。”
月上中天。
幽长的小巷里,花灯灭了几盏,载满了悠悠月光。
裴怀瑾松开虞念秋的手,凤眸内藏了漫天孤星。
定了几息后,他再次启唇:
“我明白了。”
语气已经不复方才激动,重归平静,
“你既不信我,我不勉强你。
终有一日,你会知我裴怀瑾今日对你无半分假话。”
前路无易事。
她不愿信他,他不逼。
他会用实际行动做给她看。
裴怀瑾拂开虞念秋嘴角的发丝,帮她理了披风,动作温柔。
而后主动离开一尺之距,抚平衣袖上的皱褶。
体内的野兽仿佛沉睡,他又变回那个风清月朗,温润如茶的裴三郎。
从容不迫,成竹在胸。
与方才判若两人。
虞念秋一阵恍惚,竟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裴怀瑾。
“秋娘,当初你有婚约在身,我只能一直以兄长的身份在背后看着你。
这些花灯图纸非我一时之念,自八岁那年起,我每年都为你画花灯。”
裴怀瑾勾起一盏鲤鱼跃龙门灯笼,一条鱼影游在他的襕衫下摆,
“我们自幼一同长大,但我对你,早非兄妹情谊。
我说过——
吾心悦汝,久矣。”
裴怀瑾将灯笼递到虞念秋手边,眼睛一错不错地望她:
“秋娘,我不逼今日回应我。但你答应我,不要因今日之事躲我,可好?”
花灯摇曳在两人之间。
虞念秋披风上的梅花影影绰绰开了一半。
“秋娘,可好?”裴怀瑾的声音低得似在乞求,眼中闪烁的孤星几乎要熄灭光芒。
名满长安的裴家公子,何时这般在人前低声下气过?
虞念秋眼见着裴怀瑾眼神逐渐黯淡,心中酸楚。
在连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伸手接过灯笼。
花蕊般的娇唇吐出一个“好”字。
声音轻不可闻。
但足以让裴怀瑾眉头舒解,重展春风。
“哎呀你别挡着,让我进去——”
“李娘子,不行,这会儿不方便,不能进……”
巷口传来三两脚步声和说话声。
“怎么不能进啊?裘记灯铺的掌柜的都说了,最好看的几十盏灯都送四井巷来了,我来赏灯怎么不行?”
声音越近越熟悉。
虞念秋听出是李净思来了,侧眸看裴怀瑾:
“让思思进来吧。”
裴怀瑾自然无有不应,对着巷子入口朗声道:
“飞白,让人都进来。”
话落音,就见拐角处一抹粉色的裙角荡来。
“秋娘,”李净思笑得灿烂,眉梢都跳着点点光芒。
之前手上提着的正觉山寺图灯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盏画船灯。
灯罩上嵌了一圈细碎的琉璃,随着火光晕出斑斓光彩,昂贵不失雅致。
她身后除了采莲和飞白外,还跟着另一对少年主仆。
少年身着深蓝锦袍,黑色的幞头裹发,面庞白皙清俊,眉眼间自有一股傲气。
虞念秋看少年模样,心中猜到七八分:“思思,这位是?”
李净思转身,不顾少年抗拒的脸色,一把拉他上前:
“秋娘,这是我之前提过的书呆子薛震。”
随后回过脸对薛震介绍:“这位是我跟你提过的虞娘子,我在会稽的第一好友。”
薛震叉手道:“虞娘子,在下薛震。裴三郎,近来无恙?”
他走进巷子第一眼就看见裴怀瑾,颇为意外。
两人在长安时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在会稽会再次遇到。
虞念秋回礼:“薛郎君,久仰大名。”
裴怀瑾挑眉,也有几分意外:“薛郎君竟也来会稽了。”
“嗯?你们都认识啊,那太好了,不用多介绍什么了。”
李净思挽上虞念秋的胳膊,见她眼周一圈泛红,疑惑问,
“秋娘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李净思正想瞪一眼裴怀瑾,却听虞念秋淡淡解释:
“子瑕阿兄赠我许多花灯,我一时感慨,想起阿爷阿娘。”
“赠你许多花灯?”李净思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成片的花灯,嘴巴圆张,“该不会这些都是吧?”
虞念秋手里转着鲤鱼灯,含糊一声:“都是。”
李净思这下连眼睛都睁圆了:“那我们还出来逛什么灯会啊?直接去你家赏灯就好了。”
裴怀瑾接了话:“这些花灯我之后会找人都送去虞家。”
李净思抱住虞念秋,撒娇一般:“秋娘,我今晚去你家住,和你赏一夜的花灯。”
她抱得紧,贴得亲密。
裴怀瑾和薛震同时色变。
虞念秋露出些许释然的笑,揉了一下李净思的肩:
“好啊,那走吧,刚好我也累了。”
虞念秋和李净思手挽手往巷外走去,采莲跟在旁边。
身后裴怀瑾和薛震不近不远地跟着护送。
最后是飞白和方奴。
李净思神秘兮兮地凑在虞念秋耳边:
“秋娘,说实话,你方才在巷子里为何哭?”
虞念秋想到巷子里发生的那些暧昧与冲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根本开不了口,于是转而问李净思:
“我无事,倒是你,之前急匆匆说有事,跑去哪了?身边怎么就冒出个薛郎君?”
李净思面露微赧,嘴角翘得如手中花灯船尾:
“你在河边放灯时,我在人群中好似看见了薛震。
他之前信上说他要信守承诺,年年同我买花灯,今年也不能食言。
我以为他只是说说,不曾想这个书呆子真的来了。他带着方奴在人群里瞎找,笨死了,他都快把自己走丢了,还得我去寻他。”
李净思越说,面上笑意愈浓。
“我们在街市上逛来逛去,我就看中这盏船形灯。”
虞念秋见灯罩一面的右上角有题字。
【岁岁平安福寿长】
铁画银钩,笔精墨妙,哪怕外行也一眼能看出是好字。
“这字不错。”虞念秋赞了一句。
“薛震写的,他每年给我买了灯笼,都非得在上面显摆他的字。不让他题字,他还不高兴呢,真小气。”
李净思语气里带着嫌弃,虞念秋却将她眼里的那份春意捕捉得分明。
“你若真嫌弃,哪里肯让他题字?”虞念秋戳了一下李净思脸侧的小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