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府的一场婚宴,来了皇亲国戚,还吹来了这位新贵宠臣。一时间宾客席下沸腾,纷纷迎了上去。平日里时聿闭门谢客,从不结交,这些人想巴结都寻不到人影,如今送上门的时聿,可得抓住机会。时聿无心与这些趋炎附势的家伙客套,目光环顾四周,扫过司空滕席间时,顿了顿,眼眸微眯。虽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却足以让初念瑟缩了下。他应该是没发现吧......初念按下自己的脑袋,专心侍奉司空滕的茶水。可不过一炷香时间,她却记住了给时聿敬酒的姑娘有八个,故意洒酒在他身上的有三个,眼睛偷瞄他的姑娘更是数不胜数。
一连几日,初念都坐在檐下,看着院子中的落雪兀自发愣。
手中捏着那小小的白玉瓷瓶摩挲了不知多少遍,从前这药于她而言不过寻常,如今却是求上一瓶都难于登天了。
正当她愣神时,荣李推着司空滕过来,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木轮印。
“是不是嫌我这儿太冷清了。”司空滕打趣道。
“怎会,只是在想事情罢了。”初念看见他,总是有一种见到兄长的感觉。
不过这座王府的确冷清,旁的邻里早就张灯结彩恭贺新年了,但这座院子却没有丝毫年味。
连张对子也不贴。
“初源跟我说过,他的妹妹总是口是心非,爱说反话。”
司空滕示意荣李将一套衣裙给她,“走,我带你去个热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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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崔氏乃五姓七望,又是两代皇后母族,是以这日来的宾客众多,且身份不凡。
初念一身宫婢的衣裳,站在司空滕的席位侧后方。
她搜寻着太子的位置,打眼一瞧,却看见了她曾经最不想待见的人,崔妍。
幸而今日特意给自己画了个丑妆,还蒙了面纱。
加之近日她长颦减翠,瘦绿消红,就算哥哥回来了怕也是认不出她的。
身后宾客熙攘,耳朵里免不了听进几句非议。
“岑家定的不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吗,这怎么换了?”
“你还不知道吗,镇国公府被抄家了,那初家嫡女当夜便失踪tຊ了,至今还没找到呢!”
“怕不是被贼人给掳走吧,听说那初家嫡女长得花容月色的,恐怕日子不好过哟......”
看来男人的口舌比起女人,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前国公府屹立时,这些嚼舌根的人恐怕都不敢在公府门庭前逗留。
而今,任谁都能对破落的公府啐上两口。
还真是青松落色,让人心寒。
就在众人都到齐时,席外又匆匆跑来个通传的小厮。
“时都虞到——”
一声高呼,众宾客的目光纷纷转投向门口。
薄日笼罩下,四周红绸衬得他倜傥轩昂,引了好几道未出阁姑娘的注视,若不是今日主角着红袍,怕是要被比了下去。
岑府的一场婚宴,来了皇亲国戚,还吹来了这位新贵宠臣。
一时间宾客席下沸腾,纷纷迎了上去。
平日里时聿闭门谢客,从不结交,这些人想巴结都寻不到人影,如今送上门的时聿,可得抓住机会。
时聿无心与这些趋炎附势的家伙客套,目光环顾四周,扫过司空滕席间时,顿了顿,眼眸微眯。
虽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却足以让初念瑟缩了下。
他应该是没发现吧......
初念按下自己的脑袋,专心侍奉司空滕的茶水。
可不过一炷香时间,她却记住了给时聿敬酒的姑娘有八个,故意洒酒在他身上的有三个,眼睛偷瞄他的姑娘更是数不胜数。
怪不得他不爱出席这种场合......
初念心不在焉的点汤,击拂,再抬眸时,时聿不知何时已端着酒盏,来到了司空滕跟前。
吓得她手中的茶水溅了出来。
“自昶山一战后,三殿下可是数年都未出山了,今日真是稀客。”
“时大人说笑了。”
司空滕的茶杯与时聿的酒杯轻碰。
二人你来我往间,初念只顾低头击拂,蓦地头顶传来一句时聿的声音,“殿下的这个小宫婢,好生特别。”
“这个婢女,怕不是丑的特别吧?”
一声娇俏嗓音,只见崔妍便捧着杯盏,面露羞涩的走来。
果然有时聿的地方,就少不了崔妍的影子。
她虽顶着崔姓,却只是旁支所出,上攀不上富贵,下又不肯将就。
于是一直耽搁到现在,如今时聿成了圣上跟前的红人,她倒是一贯的拜高踩低,变得殷勤起来。
“抬起头来叫我仔细瞧瞧。”崔妍见不得有别的女人吸引时聿的注意。
初念咬了咬后槽牙,本不想抬头,可崔妍的婢女直接一把扯下她的面纱,掐着下巴让她抬头。
还是一如既往的仗势欺人。
初念干脆咧嘴扯出一个笑,露出涂黑的一颗门牙。
今日这妆虽够丑,但她还是有些忐忑。
好在崔妍只打量一眼,便掩鼻拧眉,“怎长得如此恶心人,简直污了岑府的门庭,还不快滚远些!”
“放肆——”
司空滕的茶盏重重掷于桌面上,显然有些不满。
“三殿下恕罪,我这也是为了表姐的婚宴着想,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宾客,若是吓着哪位贵人了可不好。”
崔妍嘴上说着恕罪,可态度却敷衍,显然没有将司空滕放在眼里。
“崔姑娘这样随意处置我的婢女,还贬低他人容貌,实在有失教养,”
“坏了自己名声事小,若传出去,怕是要叫人以为崔家的女儿都如你这般有失体统了。”
司空滕冷了脸,他虽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也不能容许有人在他面前随意置喙他的人。
崔妍愣了愣,没想到看着软懦沉默的司空滕,竟为了个宫婢训斥她。
“三殿下教训的是,是臣女僭越了。”
顾及他的身份终归是皇子,崔妍只好悻悻偃旗息鼓。
“三殿下未免有些上纲上线了吧,崔姑娘不过是一时心直口快,殿下不至如此。”
一旁沉默良久的时聿忽然开口。
此话一出,初念忍不住看向时聿。
他这是......在替崔妍说话?
可他从前不是对崔妍避之千里吗......
他目光扫了一眼初念,又道:“这个小宫婢的确姿色不佳,等会新娘子来了怕是会冲撞了,还是暂避为好。”
这就要赶她走了?
难道从前她认为一向持论公允,经明行修的时聿,竟也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伪君子?
她一时间竟不觉得眼前的时聿是真实的。
外面传来阵阵鸣炮声,这是新娘子来了。
吉时已到——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崔芸娘裙裾曳地,绿袍大袖,金玉葳蕤,从头到脚盛装环佩。
一旁的岑中云一袭红袍,二人牵着红绸共同走向高堂,众人的祝贺声不绝于耳,皆夸二人金玉良缘,甚是般配。
不过这些初念都没有看到。
在时聿说完赶她走的那些话后,她便在新娘到来之前,逃一般的跑出了堂厅。
远处碧瓦朱甍,鼓乐齐鸣。
院中拱桥下,初念独自一人抱膝而坐,看着自己湖面上倒映的面庞,耳中不时传来远处热闹的喧嚣声。
“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难看又如何,至少没有被崔妍认出,也没被那些宾客们认出。
“在爹爹的性命面前,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她喃喃着,思绪忽然难过了起来。
原本,该和岑中云履行婚约的是她,原本,她不必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般四处躲藏,见不得光。
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况且,她今日的目的是来打探账簿下落,救出爹爹,怎么能被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影响?
她正盘算着,就听见拱桥上方一人急促的脚步声。
她仰头去瞧,蓦地,一滴腥红的鲜血从桥缝中滴落下来。
正中她的眉心。
有人受伤了?
可这大喜的日子,此人受伤为何不传太医,而是独自一人跑来这后院?
她从桥底探出头,只看见一道熟悉的高大背影。
步履蹒跚,似是难受极了的样子。
是时聿!
他不是在厅上喝酒宴饮呢吗,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僻静无人的后院来,身边还连个下人都没跟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