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徐筱茹上前主动打了声招呼,露出服务人员招牌式微笑,“你......还有什么需要吗?我们......”说完便停在此处,试图通过中国式意会而不言传的方式让对方知晓她隐藏的深意。边扬看着她,两秒钟,一动也没动。徐筱茹脸都要笑僵了,脑子里盘算着,正欲再度开口时,边扬起身往外走去。徐筱茹舒了口气,双肩下垂,余光瞥见桌角的物什后,又转身将人叫住。“你的西瓜忘拿了。”边扬亦转身回头看着她,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徐筱茹没听清,身子出于习惯不由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你说什么?”
周五的时候春天花园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让徐筱茹很是惊喜。
“你今天怎么有空跑过来?”
来人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坐于靠窗的白色座椅上,“请了半天假去补牙,一看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你这里弄的还挺好的,有模有样。”
秦卫理来的时候,徐筱茹正在店里例行转悠,检查检查货品顺便看看上午的售卖情况,听见有人进来,“欢迎光临”喊到一半,就看见秦卫理龇着大牙,正冲自己笑呢。
徐筱茹待他坐定,转身从旁侧立式冰柜里拿出两瓶酸奶。
“你还说,之前就说要过来看看,结果半年才露面,我没事还在想这人走茶凉未免也太快了点吧。”
秦卫理坐了一小时公交倒了两趟车,这会是真渴了,也不跟她客气,接过酸奶就大口喝起来。
“最近太忙了,你是不知道,自从你走之后,公司就开始搞什么架构调整,整一堆乱七八糟的形式主义,没事就开会每天脑子都是懵的。前两个月又跑了几次医院,动了个小手术,然后就这么拖到现在才有时间来。”
他不提,徐筱茹也不好问具体是什么毛病,只是问:“严重不?现在恢复过来了吗?”
秦卫理摇头,“没事,微创手术,一个来星期就出院了。你呢?怎么样?”
创业初期,徐筱茹还常跟朋友抱怨生活艰难,赚钱不易,今天手上一道口子,明天手臂上一个疤。朋友都很有耐心,包容她每天的长篇大论和无数条六十秒语音,上班之余还要抽空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不过好在现在都慢慢好了起来,她也学着将负面情绪和能量自我疏解消化。
“还行,”徐筱茹笑,“一开始嘛,总是会有点难的。”
秦卫理见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不禁好奇发问,“我一直有个疑问,像你们这种从公司出来创业的会不会还想回去上班啊?”
这个问题,秦卫理不是第一个问的人,第一个是卢芝惠——徐筱茹的妈妈。
卢芝惠担心她开店太累,干不了多久就坚持不下去,又怕她亏本,最后变成一个年纪大没有工作没有男朋友的穷光蛋。
“不会吧,反正我暂时没想过。”
两个人聊了会以前的同事,随后扯到现在各自的情况。中途徐筱茹还被强叔叫进后厨核对今天的出货,秦卫理没有再继续坐下去,而是起身向她告别。徐筱茹也没挽留,送秦卫理至店门口。
“你是不是比之前胖了一点?”秦卫理看了她好几眼,说。
徐筱茹手背碰了碰脸颊,无奈,“是不是很明显,现在工作比上班可累多了,而且我还开始运动打球了,结果没想到竟然胖了五斤,”说着她张开五指,大大的比了个“五”。最后一句话总结,“真是没天理。”
秦卫理露出两排大板牙嘎嘎笑,“累是累,但没有公司那些糟心事,吃得香睡得好,可不得长几斤肉嘛。”
徐筱茹一想,还真是,想起他刚才提到的手术,开口叮嘱:“你也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行,有数呢,下次再约。”
目送秦卫理走出几百米,最后消失在街角,徐筱茹才收回视线,转身,脸上还带着些微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怅然。
她跟秦卫理差不多同一时间进入公司,两个人刚好是上下游关系,从试用期开始就强绑定,徐筱茹干的是运营工作,加入的是新项目组,分工不清晰,从用户调研,市场分析,商业模式等等都需要她出方案,而秦卫理是支持徐筱茹所在部门的数据分析师。
那时候两个人为了赶任务和排期,常一起加班,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情谊在。
不过就是去年的事,此刻想起来,却有一种隔着万水千山的飘渺感。
徐筱茹没什么时间伤春悲秋,只是看见老熟人,难免有些感慨。回过神来,左右甩了下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呃.....”头甩到一半,视线里出现熟悉的身影,不远,正正好就站在自己面前,尴尬一闪而过,抬起手往店里指了指,“你来了,要进去吗?”
说完又想万一对方不是来店里而只是路过呢,自己这样会不会道德绑架。
“......还是要去别的地方。”
“那天多谢。”
徐筱茹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指的是几天前路口摔倒的事。
“不会,我也有错,后来回去后有检查吗?没tຊ有受伤吧?”
边扬摇头。
“筱茹姐——”
徐筱茹出来的时间有点久,后厨需要帮忙,丽丽隔着收银台叫她。
“哎——来了。”徐筱茹推开店门,头朝里应了声,随即转头,“我还有事,先忙了,你......”
边扬没等她说完,抬腿就着她打开的门,径直走了进去。徐筱茹头一回觉得店门开的有点小,导致两个人挨得太近,错身而过时,他夸张的耳饰在眼前荡悠了一圈,又迅速离去。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春天花园上午接到了一批团单,今天需要先把面团打好发酵分割,明天早上来就可以直接用。于是,剩下的时间徐筱茹和强叔在芬芬姐的帮助下就是不停的计算比例,备料,打面,醒发,分割。
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才得空歇下来缓口气。
“芬芬姐,你赶紧走吧,这里剩下我和强叔慢慢收拾。”
芬芬姐要带孙女,每天比大家早一小时下班,现在已经过了她下班的时间了。
“我跟家里说了,今天要加班。”
徐筱茹累得都直不起来腰,一手扶着工作台,一手敲打着腰背处,还有闲心开起玩笑,“我可没有钱付加班工资啊。”
芬芬姐也习惯了她耍无赖,手捏着面团,只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加班工资没有,晚饭却是报销的。
“隔壁新开了家烤鱼店,我馋了好久,要不要一起去?”徐筱茹热情邀约,丽丽疯狂点头,只有强叔和芬芬姐不为所动。
“我不爱吃那玩意。”
“雪团在家吵着要我回去给她讲故事,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一腔热情被两盆冰水兜头泼下来。
“那我们还去吗?”丽丽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徐筱茹也不是非得今天去,只是想着找个由头犒劳一下大家的辛苦,但除了丽丽没人买账,她也很头疼,毕竟发奖金这种形式对目前的她而言还是过于奢侈了些。
——多余的钱她是一分没有。
她下意识想说“不”,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去,干嘛不去,我们两个单约,女孩之夜。”
烤鱼店是上个月新开的,徐筱茹入座后点了份招牌——鲜椒麻辣口味的。
食材选的是三斤多的草鱼,配上豆腐,莴笋,白菜,鱼上桌时,上面覆着厚厚一层青红椒圈和新鲜的青花椒,看上去让人食欲满满,味蕾大开。
“说好的女孩之夜呢?”
丽丽看着坐在斜对面的人,趴在徐筱茹耳边说起悄悄话,哀怨的表情透出重重的不满。
徐筱茹像个渣男一样,认错速度极快,态度极其真诚卑微,“都是我的错,下次再单独请你好不好,丽丽小美女?”
时钟拨回二十分钟前,强叔和芬芬姐下班后,徐筱茹和丽丽如往常一样进行闭店前的检查工作。
“他怎么还赖着不走啊?”
徐筱茹从收银机前抬头,顺着丽丽的目光往窗口看过去。
“hello,”徐筱茹上前主动打了声招呼,露出服务人员招牌式微笑,“你......还有什么需要吗?我们......”
说完便停在此处,试图通过中国式意会而不言传的方式让对方知晓她隐藏的深意。边扬看着她,两秒钟,一动也没动。
徐筱茹脸都要笑僵了,脑子里盘算着,正欲再度开口时,边扬起身往外走去。徐筱茹舒了口气,双肩下垂,余光瞥见桌角的物什后,又转身将人叫住。
“你的西瓜忘拿了。”
边扬亦转身回头看着她,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徐筱茹没听清,身子出于习惯不由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你说什么?”
“赔你的,上次。”
这回徐筱茹听懂了,但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她没撞上去,他也没受伤,再说了,那西瓜也没破啊,只是难吃而已。
“筱茹姐,还走不走啊?再晚就要排好久。”
丽丽快饿趴下,赶个客人而已也不知道两个人在那里磨磨蹭蹭什么。
“好了,马上,你帮我把包拿上。”徐筱茹扯着脖子回了句,想要拒绝的意思被打断,再想说出口就显得太刻意了,“你......能吃辣吗?”
边扬被问得一愣,徐筱茹不确定是否会显得唐突,手稍稍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我们要去吃烤鱼,但会有点辣,要一起吗?”
“人家在店里消费那么久,又是充值会员又是送西瓜,请人家吃顿饭怎么了?”点完餐后,两个女生携手上卫生间,徐筱茹理直气壮为自己的行为辩驳。
丽丽此时的注意力却换了个方向,“你早就知道他不是哑巴也不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坏啊,筱茹姐。”
徐筱茹真是要被冤死,她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了,在洗手池镜子前,“我、我、我”了半天。
“我错了,祖宗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