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十五岁到了成婚年龄，你也看到了，就我这样没人愿意娶我，”谷栗自嘲一笑。“来年便要交人头税，谷家两个大姑娘，交人头税的钱都能养活一家人了，恰巧此时邻村齐财主纳妾，我爷便想将我送过去，齐家家大业大，不用我劳作，也不差我一口饭吃。”谷栗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谢忱，“可我不想为妾，不想生死都握在他人手中，便向你借了三两银子，还了齐家纳妾的钱。”“可我又怕齐家不买账，当场抢了我去，便想请你陪我走一趟。”
二人正说着话那，就听一阵敲门声响起，咚咚咚，“谷栗在家么？”是谢忱的声音，他怎么回来这般快。
谷栗疑惑开门，只见谢忱满头大汗，一双喜悦的眼睛，在看清她脸那一刻，渐渐暗沉下来，“被谁打的？”
“啊，”谷栗下意识摸了下脸，嘶，好疼，她没回答谢忱的话，而是追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没卖出去么？”
谢忱皱眉解释，“我将糕点挑到府衙门口，被王知县包了，你还没告诉我，谁打的你。”
巨大的喜悦让谷栗忽略谢忱的话，她激动地抓住谢忱胳膊，“全卖了，卖多少钱？”
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青紫交加得脸上格外突兀，谢忱只觉谷栗笑得刺眼，他并没有甩开谷栗的手，任由她拉着。
语气强硬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马壮儿子马铁蛋，这都是小事，快告诉我卖多少钱。”
小孩子，谢忱有些为难，不过孩子犯错大人承担，晚上他找马壮聊两句。
谢忱一言难尽地看着谷栗，眼底有着不易察觉得心疼。
“两盘共四十个糯米糕，一个八文钱，共计三百二十文，今天时间紧做的少，明天我早起多做些。”
谷栗笑容一点点扩大，抑制不住心中欢喜，“不到一个时辰，就挣这么多。”
虽然是毛利，但已经相当可观了，“你明天几点开工，我去帮你。”
谢忱勉强勾起抹笑意，“不用你帮忙，我能搞定。”说话间从怀里掏出银子塞进谷栗手里。
“三两，记得还我。”
谷栗攥着钱冲谢忱感激一笑，笑得谢忱牙疼，他将视线移开却恰巧和院内谷老头对上。
谢忱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他讪讪笑道，“谷爷爷好。”
谷老头若有所思地盯着二人，不知在想什么。
打了声招呼，谢忱便想离开，哪知刚转身又被谷栗拉住，耳根渐渐染上红晕，心砰一下跳得老高。
被拉住的胳膊似被火燎般滚烫炙热，他佯装镇定，“还有什么事？”
“谢忱，你明天能和我去趟邻村么？”
谷老头听见这话，心咯噔一下，浑浊的眼睛渐渐染上湿润，胸口像被棉花糊住般闷闷的透不过气。
小孙女这是不信任他了，谷老头情绪低落地站起身，一声不吭地进了卧房。
谢忱心中疑惑，谷栗行动缓慢唯一一次出村还是为了给他做证，她去邻村做什么。
谷栗看出他的疑惑，纠结半晌道出实情。
“我今年十五岁到了成婚年龄，你也看到了，就我这样没人愿意娶我，”谷栗自嘲一笑。
“来年便要交人头税，谷家两个大姑娘，交人头税的钱都能养活一家人了，恰巧此时邻村齐财主纳妾，我爷便想将我送过去，齐家家大业大，不用我劳作，也不差我一口饭吃。”
谷栗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谢忱，“可我不想为妾，不想生死都握在他人手中，便向你借了三两银子，还了齐家纳妾的钱。”
“可我又怕齐家不买账，当场抢了我去，便想请你陪我走一趟。”
谢忱越听心口越紧，眉毛皱得能加死苍蝇，“你为何不早与我说。”
谷栗低笑出声，“我这不在与你说么。”
“你，”谢忱一时无语，半晌憋出句，“真乐观。”
“不乐观怎么办，若不做妾就要找愿意出三两银子娶我之人。”
“我觉得求人借钱，比求人娶我更见效。”
她这话像矛一般，死死扎在谢忱把心上，他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若是谷栗向他求娶，他会不会答应。
应该会吧，谷栗虽然反应慢，但她长得漂亮，脑子灵光，勇敢担当，就是不知以后孩子会不会受影响。
“谢忱，谢忱你在听我说话么？”
“啊，在听，明天一早咱们就去齐家退钱。”
“不用那么早，可以先去摆摊。”
谢忱严肃道，“摆摊什么时候都可以，但这事拖不得。”
谢忱走后，谷栗踱步到谷老头门前，扣动门环发出咚咚声，“爷，我能进来么？”
没动静。
“爷，我进来了。”
咯吱，木门被缓慢推开，只见谷老头闷闷地坐在炕上，手里握着没点燃的烟袋锅。
谷栗哦了一声，“爷，你竟敢在屋里抽烟，不怕我奶发脾气。”
谷老头轻哼一声，“你找我做什么。”
谷栗笑嘻嘻坐到谷老头身边，“谢忱答应了，明天和咱们一起去。”
谷老头斜眼不去看谷栗，“你主意那么大，没经我同意就敢去退钱，还用我去做什么。”
谷栗挽住谷老头胳膊，嘴甜道，“爷，没你我心里无底。”
谷老头别扭地抽出胳膊，沉着脸，“退钱可以，但你不能跟着去。”
“不行，”谷栗顶着鸡窝头梗着脖子道。
“你，你出去，别在这气我。”谷老头指着门口大声道。
谷栗轻哼一声，起身缓慢走到门口，深呼吸而后大声喊道，“奶，我爷在屋里抽烟。”
“小犊子，你越发皮紧了，”谷老头吓得慌忙将烟杆藏起来，没等起身教训谷栗，就听屋外传来宗氏怒吼声。
“谷满仓，你若敢在屋吸烟，晚上就去睡院子。”
谷栗迈着四方步，心中小人仰天大笑，谷老头我还治不了你了。
谢忱并没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马家。
马铁蛋哭嚎过后满血复活，站在自家院外拼命往柳树上扔土疙瘩，嘴里念叨着，“我打死你，让你往我嘴里塞狗屎。”
谢忱丢了个小石子到马铁蛋脚边，马铁蛋顺势望去吓得后退半步，转身便要往院里跑，却被谢忱堵住去路。
“说说看今天为什么打谷栗。”
马铁蛋吓得浑身哆嗦，双眼紧张地望向谢忱，支支吾吾道，“我，我爹让的，谷栗欺负他，我爹闪躲时抻了蛋蛋，疼，”疼了半天没下句。
“行了，玩去吧。”谢忱皱眉打断他的话，虽然马铁蛋说得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但谢忱敏锐察觉出不对。
他和谷栗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从没见她主动惹过谁。
谢忱找到和马壮常在一起之人，打听到在他出事当晚，谷栗去谢家找他，在路边遭到马壮调戏。
谢忱顿时火冒三丈，他提溜着棍子往村口走。
路过的村民下意识避开他，甚至连小声碎语都没有，静得可怕。
谢忱永安村的瘟神，只要得罪他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去年秋收，就因对方踩坏他两陇麦子，他就提着镰刀一对五，硬是从对方手里抢回三袋粮食，凶残的很。
看这架势，不知又哪家得罪了他，真真倒了血霉了。
谢忱是念过书之人，以前谁不夸一句文曲星下凡。
童生名次比单修谨都高，可自从谢父死后，谢忱断了学业，整日混迹于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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