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锋原本没往这方面想，但经谭瑶这么一说，他发现自己可能真有几分这个意思，因为他不喜欢被人拒绝。但毕锋怎么可能承认呢？毕锋用沉默回应。“好好，”谭瑶倒是满不在乎，“是我高估我自己的魅力，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陪你喝酒，只是我是酒精易感体质。”“酒精易感体质？”毕锋第一次听到这种体质。当然，这是谭瑶的自创词汇。“就是那种一喝酒就容易发酒疯的人，到时候我把你这吐得乱七八糟，我怕你会杀了我。”
春秋会的刑堂总共有六个，分别位于周边六个城区。总会刑堂设立在弘口区，另五个刑堂分属各分会，散落在各分会所在的五个区。
谭瑶随车抵达弘口区临港码头，再开过几个路口后，临港美术馆近在咫尺。谭瑶看到美术馆，想起白鹭会所墙上的画，正要说“你们会长是不是经常来美术馆搬画”，车子驶入了美术馆地下停车场。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谭瑶略感茫然，但毕锋已经停好车。
“到了。”毕锋下车，谭瑶跟着下车。
谭瑶环视四周。这美术馆她不是没来过，去年馆里展出北洋新晋画家丁黛的作品时她还慕名前来欣赏过。“到了？”
毕锋没有回答，径自朝一道门走去，门口写着员工专用。毕锋刷脸进入，谭瑶紧随其后，两人拾级而下，一路上感应灯闻声而亮，谭瑶瞥到了墙角的监控。不一会儿，前面又出现一道门，门上依然写着员工专用。毕锋再次刷脸进入，谭瑶跟上去，眼前出现一条灯光昏暗的甬道。
走了约一百米后，出现第三条铁门。毕锋刷脸识别，铁门打开。里面灯火通明，俨然一层办公楼，目之所及是连排的办公桌椅，左右两边还有一些隔间办公室。此时仍有若干人还在案前工作。
真是别有洞天，原来美术馆下面就是刑堂。谭瑶暗自感叹。
毕锋没有带她走向任何一间办公室或办公桌，他左转站在了电梯前，按了上行健。电梯门随即打开，他走了进去，此时谭瑶眼睛还在那一排排办公桌上。
“看够了吗？”毕锋语气平淡地抛来一句。
谭瑶立刻闪进电梯，朝毕锋慵懒一笑：“抱歉，没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你不介意吧。”
电梯一路上行，谭瑶发现电梯里的楼层只有三个选项：B3、B4和5楼。由此可见，四楼上面的五楼和地下两层的下面两楼都属于刑堂的办公区域。不过谭瑶记得美术馆内的电梯可达地上五层，地下停车场两层，所以这B3、B4只能从地下室进入。
这时，电梯抵达五楼，谭瑶随毕锋走出电梯。这一楼层的装修风格与下面几层展馆一致，墨绿色墙面，给人一种深沉内敛、端庄稳重之感，棕色木质地板，呈现出自然、温和与质朴，如果毕锋不在前面引路，谭瑶根本不会把这里与春秋会的刑堂联想到一起。
墙上依然挂着一些名画，感应灯一路亮起，最后毕锋在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脚步，再次刷脸，门“咔哒”一声打开，他推门进去，顺手开灯。
这是一间一百平米大的办公室，装修得气派奢华，带有一个独立卫生间和一个小型衣帽间，一排落地玻璃窗视野开阔，能俯瞰不远处的码头和大海，此时的谭瑶还不知道这间办公室还有一个隐藏卧室可供毕锋休息。毕锋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插在腰带上的一把黑色手枪露了出来，他走向一排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
“你确定不喝酒？”当他拿起一个玻璃杯时看向谭瑶问道。
“不喝。”
毕锋又从冰柜里取了一些冰，然后拿着杯子和酒回到办公桌，一套熟练的开酒倒酒动作后，捧起酒杯抿tຊ了一口。
谭瑶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码头：“你们的刑堂真是大隐隐于市。”谭瑶边说边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正要点燃，手中的烟被毕锋抽走了。
“这里不允许抽烟。”他将烟精准地掷进两米远的垃圾桶。
谭瑶瞟了一眼毕锋手中的酒杯：“你该不会因为我不陪你喝酒，存心报复我吧？”
毕锋原本没往这方面想，但经谭瑶这么一说，他发现自己可能真有几分这个意思，因为他不喜欢被人拒绝。但毕锋怎么可能承认呢？
毕锋用沉默回应。
“好好，”谭瑶倒是满不在乎，“是我高估我自己的魅力，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陪你喝酒，只是我是酒精易感体质。”
“酒精易感体质？”毕锋第一次听到这种体质。当然，这是谭瑶的自创词汇。
“就是那种一喝酒就容易发酒疯的人，到时候我把你这吐得乱七八糟，我怕你会杀了我。”
谭瑶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而引起毕锋的好奇，他见过许多发酒疯的人，但谭瑶发酒疯什么样却引人遐想。可是前面已经把话说死，毕锋不能反悔。他悻悻地走到办公桌后面说道：“言归正传，今天把你叫到这是想让你帮我调查上次中毒事件的幕后主使。那个下毒的厨师叫褚大，一个孤儿，曾经流落街头要饭差点饿死，是会长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与会长只有恩情，并无仇恨，所以他不可能主动下毒，应该是受人指使，我要你帮我查出幕后主使。另外我们盘问过褚大的两名副手厨师，没有结果。”毕锋说到这，发现谭瑶很镇定，“你倒是不意外。”
“来的路上我就在盘算你找我干嘛，你刚刚说的就在我猜想的理由之中，所以，没什么好意外的。”谭瑶走向办公桌，上面堆着许多文件。不过比起这些资料，她更对一盒名片感兴趣。她从银色的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只见上面写着“艺术经纪人 毕锋”。
“艺术经纪人？”谭瑶比照名片打量毕锋的脸，“你怎么不印一盒美术馆馆长呢？”
其实毕锋有这盒名片，在他的抽屉里，而且他确实是这个美术馆实质上的馆长，所有进馆的画作都要经过他的首肯。但他觉得没必要向谭瑶吐露太多，所以他轻描淡写地回答：“头衔太大，不易伪装。”
“但这职业和你的气质也不搭啊？”
“是你先入为主。”
谭瑶认同地点点头：“也有可能。如果你不带枪，不用那种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神看人，或许可以混进艺术圈。艺术圈全是怪咖。”
毕锋将案头垒起的小山般的文件往谭瑶面前一推，“这些是我让人调查的有关褚大的资料，你看看，能不能看出点什么。”毕锋说完屁股陷入他的专座，然后一边喝酒一边静待结果。
谭瑶将一张毕锋的名片不动声色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毕锋看到此举，没有多说——，然后拿起桌上的文件，拖来一条椅子坐下，仔细查看起来。
春秋会刑堂的调查能力比谭瑶想象中还要细致、还要全面。毕锋让下面的人调查了褚大的社会关系网，将褚大认识的人都仔细调查了一遍，严厉逼问，让他们吐出所有与褚大有关的事。通过褚大的关系网，他们还复盘了褚大过去半年所做的一切，去过的每一处地方，见过的每一个人。他们把褚大家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把他名下所有银行卡的流水都拉出来，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他们还把褚大电脑里的东西、浏览过的网页全部翻出来，逐字逐帧研究；把褚大过去半年的通话记录、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各种应用程序的使用情况逐项调查。然而即使是做到这个程度，毕锋依然毫无所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她抽检一般看完其中一些资料后，揉了揉眼睛道：“我累了，眼皮都扛不住了，看完所有这些恐怕得一天一夜，你看这样行吗，我带回家看，等我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这些资料不能离开这间办公室。你如果累了，可以在沙发上睡一会儿，没人会打扰你。”
“其实……我可以选择不帮你的对吧？”谭瑶往椅背上一靠。
毕锋将腰带上的枪拿出来放在桌上。
谭瑶恢复正襟危坐状：“当然我们之间怎么说也算有点交情了，能帮我一定尽量帮。”说罢，谭瑶又继续看起资料。
尽管谭瑶言行举止一副善于审时度势、对他有所忌惮的样子，可毕锋打从心底里觉得谭瑶这个女人根本不怵他，而这也是毕锋觉得谭瑶之于其他女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又看了一会儿后，谭瑶起身道：“不行了，我先去睡会儿。”说罢，她走到沙发上，拿起毕锋的外套，“不介意用来当被子吧。”毕锋还没回答，她已经将毕锋的外套盖在了身上，然后微微蜷曲双腿，侧身闭上了眼。
毕锋惊住了。方才那句累了可以睡沙发其实是他随口说的，他不信谭瑶如此警觉的人会倒在别人的沙发上睡觉。然而这个女人当真做了。
毕锋喝完手中的酒，起身走向沙发，他的目光在谭瑶身上游走，最后落在她的红唇上。不可否认，很有诱惑力。如果此时毕锋想要霸王硬上弓，他完全可以做到。但他没有。
“喂，起来吧。你可以走了。”毕锋拿走自己的外套说道。
“真的吗？”谭瑶一把坐起，“那真是太谢谢了。”
“回去睡一觉，明天一早来这里报道，我在地下停车场等你。”
“没问题。”谭瑶欣然应允。
“走吧。”毕锋穿上外套，“我带你出去。”
临走，谭瑶从垃圾桶里捡回了自己的烟，毕锋微皱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
谭瑶跟随毕锋原路返回。坐电梯下去时，谭瑶指着B5楼层道：“那里是不是传闻中的水牢？”
“想去见识一下吗？”
谭瑶倒是想，但她咧嘴一笑道：“算了，有些秘密永远不知道也挺好的。”
最后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分别。毕锋看着谭瑶叫了一辆无人驾驶电动汽车离开后，回到自己车上。密闭的车内空间里，毕锋幽幽地闻到一股玫瑰花香，它来自身上所穿的外套，那是谭瑶留下的痕迹。
而在毕锋沉浸于谭瑶留下的花香时，他不知道谭瑶坐上的出租车开出后不久，车后就多了一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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