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起一小根炸的酥脆的竹虫,在爸爸期待的眼神里放到口中,略一咀嚼,舌尖立马绽开了一抹酥脆芳香,像是无数的小烟花在口腔炸开,满足感无与伦比,幸福指数一下就飚高了!美食果然拯救心情!我一扫阴霾,朝爸爸竖起大拇指,“好吃!”爸爸笑了,坐到桌边,“大家等的辛苦了,吃吧!”场面马上炸了!你就看吧!沈纯良就跟病秧子打了强心针似的!馒头‘唰’~!一扔,倾情出演了啥叫旋风的筷子铲车嘴!拼命地样子我都怕他把桌子给啃了
西厢房里,老妇人和小男孩儿就坐在饭桌边,见我们进来,俩人一个满脸火气不耐烦一个双目放空正在发呆,倒没对我和爸爸的‘留下’表现出惊讶。
“梁兄,这位是我的小孙子,沈纯良,比梁丫头大了两岁,今年十四。”
沈万通招呼我们落座就开始介绍,“纯良,这位你要叫梁爷爷,至于梁丫头嘛,按辈分来说,你应该称呼姑姑。”
我礼貌的朝纯良点了下头。
打小咱就辈儿大,甭说叫我姑了,老家农村那边都有叫我奶的小孩儿,习惯了。
沈纯良没吭声,就跟没听着似的,看样儿应该洗过澡了,头发还是半干。
“你好纯良!!”
爸爸笑着和沈纯良搭话,“你要觉得叫姑别扭,就叫她名字,梁栩栩,你俩各论各的,今晚还要谢谢你给我们开门啊!”
沈纯良还是不说话,表情呆滞。
瞅着吧。
不太活泛。
我一想也是,正常人谁能朝脏东西借破布擦屁股。
就算不知道对方是脏东西,能用那么脏的破布?还不如把自己袜子脱了用,起码知根知底,谁知道陌生人的破布上有啥细菌。
不过我对沈纯良的印象不错。
一来感谢他开门,二来,他整体给人感觉无害。
很呆萌。
“这孩子认生哈!”
爸爸兀自笑笑,摸向兜,“我来的匆忙没准备啥,包个红包……”
“不要客气。”
沈万通拦下爸爸,“梁兄,在我这不需门面把式,要你出钱出力的时候,我不会客气。”
“哎,好。”
爸爸扯着唇角,“沈大师,您有福气,自个儿保养得好,孙子还这么大了,虽然这孩子眼睛……其它地方长得跟您真是一模一样,将来长开了必然一表人才呀!”
“纯良是我领养的孩子。”
沈万通面无表情,“并非亲生。”
“啊?”
爸爸一愣,老妇人随即冷笑出声,“你们这些事主呀,一个比一个能瞎白活,拍吧,使劲儿朝马蹄子上拍!”
“这个,对不住。”
爸爸尴尬了。
我觉得不怪他,那谁去别人家做客不得捡点好听的唠。
就是我也没想到,爸爸能这么睁眼说瞎话!
沈万通虽拥有毁容式惊骇刀疤,皮肤差,秉性怪异乖张。
但从他留下我的那刻起,我看他就很顺眼了!
连他脸上那些狰狞刀疤好似都写满了故事!
让我想要挖掘,探索!
咱就单论五官,沈万通的一侧眉尾被增生的疤痕牵扯走形了,看不出啥,可另一侧的眉毛很完整,就是奶奶说过的‘剑眉’,同成琛的眉形很像,很英气,沈万通的鼻子也很挺,眼睛很长,眼尾微微上挑,双眼皮窄窄的,看人时淡淡的,目光却很有神,会令人发慌。
沈纯良呢。
这小子可不光斜视,他八字眉,塌鼻梁,香肠嘴,招风耳,大奔喽头。
虽然在我眼里纯良这长相气质属憨厚可爱,但要说像沈万通,那除了性别,咱不知道哪像!
我半垂着眼皮挠脸,心里非常理解爸爸,话茬儿是真不会接。
沈万通貌似见多了这种事,没在意,又简单说了下沈纯良的情况,原来他不是天然呆,而是小时候受到过惊吓,留了病根儿,逢初一十五就会不正常。
赶巧今儿是农历九月初一,纯良有点犯病了,才会有异常的语言和行为,过了今天就没事了。
至于老妇人呢,她姓许,年纪比我爸小一岁。
名字沈万通没说,按辈分让我称呼她许姨就行。
许姨有情绪病。
类似狂躁症。
平常说话都跟要打架似的。
沈万通说他早年收养纯良,事情多,照顾孩子难免不周到,正好去外地看风水,见许姨在大街上独自流浪,就收留了她,搬到这里后,许姨主要负责做一些杂事。
“小许已经跟在我身边照看纯良十年了,她精神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药物,人也很好,简单直接,就是情绪起伏会比较大,脾气来的很快,她自个儿控制不住,若是她说了什么难听话,你们一听一过就好,千万别在意,她是无心的……”
“沈大师,您要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我们临时上门的确打扰,许妹子别说是有情绪病,就是没有,她发火都是应该的!ʝʂɠ”
爸爸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您说,我也有个脾气火爆的姐,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心眼可好了,刀子嘴豆腐心,办事还干脆利落,我越看许妹子真是越像我姐啊!”
我没说话,在爸爸白话时就偷偷瞄了几眼许姨,那真一脸的‘愤世嫉俗’。
给我拿个碗都摔摔打打的,我真怕她一不顺心把碗敲我脑袋上!
用爸爸原话来说,真比我三姑邪乎多了!
“吃饭吧。”
沈万通态度亲切了很多,“梁兄,你来的不凑巧,我这里的厨子前些天回老家了,小许的手艺还在练,粗茶淡饭,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
爸爸受宠若惊的拿起筷子,抬起手腕就顿住了。
我顺着爸爸的视线一走——
懵了!
进屋时忙着认人寒暄,没多看饭桌,如今一瞅,四个菜,除了沈万通眼前的一盘榨菜,其它我都没见过,努力分辨了下,一道就改了四刀的西红柿炒鸡蛋沫子,跟西红柿吐了似的,另外两道应该是尖椒炒肉之类,炒糊了,乌漆麻黑,打眼还以为把煤块儿装盘上桌了。
爸爸咬牙对着一道黑菜夹了下去,吃进嘴就表情抽搐,试毒般挨道都尝了口,最后给我夹了点咸菜,“栩栩,你吃这个。”
我点头没应声,瞄着沈万通是只吃咸菜喝稀粥,沈纯良在桌旁就干吃馒头。
许姨开始也在喝粥,就在我怀疑他们仨味觉的时候,许姨夹了块黑乎乎的炒肉,下一秒,筷子就啪叽一摔,“擦他妈的!太难吃!做个饭咋这么难!”
我无端呼出口气,还行,味觉正常。
“凑合点吧。”
沈万通淡着腔,“你要是觉得炒菜太难,雇来新厨子前,每天熬些粥就可以。”
“雇个腿儿!”
许姨不乐意,“来的厨子没一个顺我眼的,架都吵累了,不就是做菜嘛,扔锅里怎么不熟了!”
“许妹子,炒菜可有讲究。”
爸爸看向她,“家里有孩子,菜不能糊弄,你看哈,这道是木须柿子吧,西红柿你切得块儿太大了,家常菜,你得滚刀小块儿,然后……”
“有本事你去做!”
许姨饭碗’哐当’一推就瞪向我爸,“毛病的!我没嫌你带张嘴来就不错了!!”
我本能的警惕,微微斜身,真怕她下一秒就把桌子掀了!
“我还真有这本事!”
爸爸直接起身,“沈大师,要不我去炒几个菜吧,我是厨子,没别的意思,咱大人吃啥都行,有孩子,光吃咸菜不成。”
沈万通看向噎着馒头快翻白眼的纯良,大抵也是心疼孙子,轻声道,“方便吗?”
“二十分钟!”
爸爸几步就奔到厨房,没出一分钟,就传出了哗啦啦的洗菜声——
“我去帮我爸……”
在家时我经常帮爸爸打下手,有劲嘛,颠个勺都行,他一去忙活,我习惯性的就要起身,沈万通直接压下我的肩膀,“疮口不治而愈了?”
我又坐了回去,也奇怪,自打沈万通说要留下我,脓包还真不疼了!
“哎,你别给我厨房弄乱了!”
许姨急火火的跟到厨房,“轻着点啊!起火了!”
“别急许妹子,这叫锅气,热菜吃的就是这个!”
爸爸大声的回,“哎!你离远点,不要动我的菜嘛!”
氛围变得有些匪夷——
爸爸在厨房大刀阔斧,许姨大呼小叫,屋内安静异常,沈万通不发一语,沈纯良揪着馒头一口口吃的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说说吧,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过了好一会儿,沈万通似乎等的有点无聊,便看向我询问。
“就是我爸带我去连山村看到个要上房的胡姑姑,她说要我来镇远山找你,爸爸就带我来了。”
提起来这一路真挺顺,车子响归响,没出现刮碰故障,看来真托了胡姑姑的福。
沈万通微微蹙眉,一副我答非所问的模样,我见爸爸还要忙一阵,干等还尴尬,就借着这时间段把遇到胡姑姑的前后事情都说明白了!
“原来是那只狐狸!”
沈万通这才了然,“对,我跟她打过交道,想不到她得道了,好事儿,算你丫头有些运气。”
“都这么说。”
我挠了挠头,“我奶奶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就去钻胡同,实在不行就凿洞,总能折腾出奔头,这不就奔到您了。”
“能说会道。”
沈万通轻笑一记,:“你遇到狐仙是昨天的事儿,那出事儿后的这一个多月,你怎么挺过来的。”
“就是找先生看啊!”
我掰着手指头给他算看了多少个先生,有家里飞出小人儿直接送客的,有二话不说先上树的,还有客厅玻璃干报废的,捋到小腿折了的那位……
啪!
我一拍脑门!
“沈叔叔,其实我早应该来找您的,方大师的表弟就跟我爸提过您,因为方大师的爷爷跟您交过手,知道您是个高人,可惜那时候我爸不知道去哪找您,就耽误了……”
“对!有这事儿!!”
爸爸炒菜还不忘偷听,探头进来应声,“方大师也是个能人,为我家栩栩出了不少力,就是道法差点,不是那女鬼的对手,腿折到膝盖上面了,这给我吓得,好在后来他表弟来电话说方大师康复后不会影响生活质量,就是腿不能再翻跟头了,这方大师要是残疾了,我这辈子都得内疚!”
是啊。
方大师算是我正式面见的第一位先生。
印象深刻。
太揪心。
“他全名叫什么?”
沈万通拧眉,“我不记得有相熟的方姓同道。”
“方天厚!”
爸爸回了句,“驱邪世家,的确有真功夫,听说都能从房顶往下翻,他爷爷跟您交过手,说是佩服您!”
“他爷爷叫什么?”
“这个……”
爸爸翻着眼睛刚想,许姨在厨房来了句我给你炒了啊,爸爸立马就急了,“你别动我锅!放放放!沈大师,您问栩栩吧,我上了岁数记不住啦!!”
“沈叔,他爷爷叫方耀强。”
我说着,“他爸爸叫方文印。”
方大师念叨好几遍呢!
尤其是他爷!
耀强。
老要强了!
“方耀强啊。”
沈万通拉了一记长腔,“这人我有印象,四十多年前我刚有名气,他特意去南方找过我,说要切磋术法,我不理他,他就问我是不是瞧不起他,人不坏,就是有些狂妄……这人,还活着吗?”
“没有。”
我摇摇头,“听说被僵尸咬到大脖筋失血过多没了。”
“他儿子呢。”
沈万通还挺好信儿,:“那年他带着儿子来的,小男孩儿年纪不大,脾气跟他爹一样倔,还说要将他爸的术法发扬光大,可我这些年,也没听过他儿子方文印的名讳。”
“也没了。”
我苦了苦脸,“好像是跟厉鬼缠斗,七窍流血死的,也挺惨。”
“……”
沈万通憋了几秒,“合着你们看到他家孙子那,又让他孙子腿折当场了!”
这磕唠的!
“我爸当时不想看了,因为那个女鬼太厉害了,方大师有点吃不消,但是方大师不服,他说一定要……”
非常有骨气!
“我明白了。”
沈万通点头,“他们家这是祖传一根筋哪,还行,管怎么到你这给留了条命……”
我满脸过意不去,沈万通还劲劲儿的,“那你们没问问这个方天厚有没有儿子,再这么下去,这家可往绝户上奔了。”
“沈叔叔,您什么态度啊!”
无论如何!
方大师都是好人的!
“我说的事实。”
沈万通笑的眉眼无奈,“做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自命不凡,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装在肚子里,对外,你就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斗得过就斗,斗不过就撤,丢人没事,丢了命,可就仅剩一堆黄土,永无翻身之日了。”
一堆黄土?
我忽然想起了姥姥和姥爷,还有爷爷。
他们都没了。
就剩黄土。
姥姥和姥爷走的早,我只知道他们的坟在哪,长啥样都不太清楚。
爷爷是前几年离开的,葬礼上我哭得很凶,吵着让爷爷回家。
后来,我也会跟着家人去爷爷的坟上祭拜。
爸爸说爷爷爱吃苹果,会带着上供,最后将苹果扔进烧着的黄纸里,他说给爷爷吃了,可我只看到苹果被烧的黑黢黢,没看到爷爷吃,爸爸有时会问我想不想爷爷,我说想,也就仅此而已,关于爷爷的记忆,随着我的长大逐渐模糊,最后,深刻的就是那一堆黄土。
死对我来讲是很遥远的事情,即便我几次差点死了,也并无深层次的认知。
直到这一刹,我才恍然有了些微认知。
死就是彻底没了。
不能大快朵颐的吃东西。
不能和亲人相聚。
永永远远的。
睡在黄土里。
“梁栩栩,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打了个寒颤,对着沈万通的眼,“沈叔,您不会死吧。”
“怎么?”
沈万通微怔,“你害怕我跟方家人一个下场?”
“不是,我这事儿好像很复杂。”
我缓了缓精神,ʝʂɠ“如果您没把握,救我这事儿就算了吧!”
别成黄土了。
吃东西都得烧!
“算了?”
他像听我说笑话,“梁栩栩,可是你求着我救你的,还非跟我拉钩,怎么,拉完钩能不作数?”
“能的!”
我认真的点头,“你就说,呸呸呸,吐三口,发的誓,不作数,老天爷,你是我的好朋友,咱们比划个剪刀手!”
伸出食指和中指,我剪了两下,“就这样,你说一遍,咱俩一起比划,咔咔一剪,拉的钩就在老天爷那取消了。”
“哈哈哈哈~”
沈万通忍俊不禁,“梁栩栩,我可以说,要是我不帮你,你很难找到别的高手了,基本必死无疑,报不了仇不说,轮回都入不了,你确定要取消?”
我耷拉着眼,:“我也不想死。”
轮回这事儿还想不到。
有点远。
主要我不想别人烧苹果给我吃。
不能好吃。
“行啦!”
沈万通笑了阵看向我,:“既然我揽了你这个事儿,就能保证你活着,放心吧。”
我也笑了,“沈叔,咱们都不能死,让偷东西的坏人去死!”
“真是个小孩子啊。”
沈万通摇头,“不过你还是没回答清楚我的问题,我是问你,怎么坚持到看这些驱魔先生的?”
“我不说了么,我三姑先帮的我,她念经对付黑脸鬼……”
“往前。”
我啊了一声,“最早是刘姨的妈妈帮我,我发烧那天,临海医院查不出问题,爸妈就把我送到了京中大医院的抢救室,刘姨的妈妈住在我隔壁病床,那晚她要不行了……”
讲真,我十二年的经历加起来都没这一个月惊心动魄!
日后回学校了,可有的吹!
“这么说,是那个老人家指路,让你住到的A902……”
“对的。”
“成琛家人就在A901,你病房的隔壁?”
“是。”
我点头,“成琛救了我两次,不,加上今晚,算是三次。”
“原来如此——”
沈万通给我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仿若终于揪到了症结,我才回答对问题。
“梁栩栩,你可走了很多弯路啊。”
“什么弯路?”
“你没发觉吗?”
沈万通轻敲桌面,“你住到A902,见到成琛后,没觉得不会撞邪了?”
“撞了啊。”
成琛就是误以为我要‘自杀’才救得我,究其根本是我被遮眼了嘛。
“不过成琛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会让我恢复力气,不怕疼,能充电。”
“不仅仅如此。”
沈万通看着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成琛在的时候,邪祟就没有纠缠过你。”
“这个……”
我嘶了声,住进A902开始两天是完全没撞鬼的,我精神状态特别好,后来脏东西变成了奶奶的模样,在门口叫我,我跟出去,才被误会要跳楼,周子恒在那时跟我说,他们要去外地,当天晚上,脏东西又假扮我妈妈,拉我去上吊,幸亏成琛回来看到,没让我头伸进去!
“是这样的!”
的确只要成琛一在,我就没啥事儿了!
鬼也没像对付我三姑和爸妈那样的欺负成琛!
“这不就得了。”
沈万通疤脸朝厨房侧了侧,听着滋滋炒菜声,轻道,“你啊,绕了这么大一圈,最要感谢的,是成琛,没他命格护佑,你熬不到那个和尚给你护身符,早早地,就会离开人世了。”
“你隔壁病床老人家确实是贵人,她给你指路,就是为了让你能在成琛身边,因为成琛是百年难遇的阳神护命,幼年体弱,熬到十八岁,便可大杀四方,天阳护身,武曲星高挂,杀破狼三星护命,阳中带煞,却无克泄,不会出现阳阳相冲,物极必反之兆,其命格犹如铜墙铁壁,烈阳高照,自耀旁人,邪祟之物闻其声便丧心胆,闻其耀必荒而逃,他乃百年难遇的绝佳命格,终身不遇邪崇,威名可望,荣耀吉昌。”
“……”
我云里雾里,好多词儿都没听明白。
啥是杀破狼?
不过关键点我抓住了!
“沈叔,您的意思是,成琛不光能给我充电,他还能辟邪?”
所以我在他旁边病房就很舒服,沾到了他的味儿,间接地,被他护佑到了?
“可以这么理解。”
沈万通应道,“你父亲若一开始就让你在成琛身边,后来找先生花的愿冤枉钱就可以省掉,成琛还认识我,你说这事儿是不是简单很多?”
对呀!
我傻兮兮跟着点头。
在病房里我就说成琛能帮到我!
“可是沈叔,我跟他还不太熟……”
满打满算才见过三面嘛,哪能跟在他身边?
“沈大师,您说的话我听到了,这事儿啊,的确绕弯子了,我回头肯定要感谢小成总,但钱花的不冤枉,咱兜兜转转不是还找到您了嘛!”
爸爸拎着大勺又出来了,“小成总命再好,那是人家的事儿,我们非亲非故,哪好在人家身边跟着,况且,小成总家里刚出了丧事儿,他后妈没了,我更不好打扰了!”
对的!
我小鸡啄米般继续点头。
是这个理儿。
就是我没想到,原来成琛的主要功能是辟邪!
早知如此,我兴许一臭不要脸还真就……
‘铃铃铃~~铃铃铃~~’
矮柜上的座机响起,沈叔没动,看向还在和馒头相亲相爱的纯良,这小子信号接收的倒是很快,利索的起身,拿起话筒就抻着弹力线递给沈万通,“喂,哦,成琛啊,正聊到你……”
嚯~!
说曹操曹操到了!
“就是聊梁栩栩这件事,嗯,你都开口了,我自然会倾尽全力……”
我看向沈万通,明明是我和爸爸死皮赖脸的才……
大人真会说话!
沈万通简单聊了几句,就把话筒递给了爸爸,我爸一脸高兴的接过去,“小成总,真要好好谢谢你,嗯,你放心吧,沈大师这人可好了,对,我正做饭呢!嗨,您忘了我是干啥的了?啊,栩栩?”
看了我一眼,爸爸连连点头,“栩栩挺好,沈大师能耐在这,放心吧,啥事儿不带有的,以后我再也不提抑郁症这茬儿了,嗯,你早点休息,那个我灶上还有菜呢,不说了,啊,找栩栩?你跟她个小孩儿客气啥啊,回头等她好了我上门去感谢你,挂啦!!”
爸爸着急忙慌把话筒递给纯良,“栩栩啊,这个小成总真是好人,还一直记挂你呢,我看他是想要鼓励你几句,咱不用整这虚的,心意领了!行了,我继续去做饭,许妹子你别喊啦!不会着火!”
沈万通等爸爸一回到厨房就轻笑着摇头,“梁兄啊,不解风情。”
我没空琢磨他们的话,满脑子都是命格。
默了会儿,才看向沈万通,“沈叔,您说是我的命格好,还是成琛的命格好?”
沈万通眉头微动,“我不知你详细的生辰八字,不过能被人偷走,定是好的。”
“我属鸡,是一九九三年,农历八月……”
我眼巴巴的求解,“俺俩谁的命格好?”
沈万通轻点了几下指节,眼底一亮,“此命格,的确贵如牡丹,国色天香,富丽端庄,有福有禄,义气高强,是难得天女贵命,能被有心人惦记,不奇怪了。”
看着我,他轻声道,“要是对比起来嘛,你的会顺一些,毕竟你小时候无病无灾,亲人和睦,天真烂漫,另有神力护身,好见义勇为,眼难容沙,不受欺辱,但,花枝较弱,难敌风雨,要比起作为,自然是成琛的成就更广,万中无一,天荣地昌。”
“他的命格更好?”
看沈叔点头,我忍不住的问,“那为啥他的命格没被人偷走?”
不是谁好的偷谁?
“你纠结这个?”
沈万通笑的无奈,“命格等于屋中灯盏,灯盏越亮越好,可要这灯盏亮到烤人,那就不是什么房子都能装了,说白了,成琛的命格太硬,就算有人想偷他的命格,也得考虑躯体能不能带动,不然会反受刑克,徒增磨难,换言之,他的命格是与灵魂身体相依,周遭星耀遍布,守卫重重,人家这胎投的,老天爷开了后门,偷都偷不走的!”
我听完就泄气了!
沈叔这是朝我心头捅刀子呀!
合着普通人的命格犯不着偷,特别牛气的命格也没人敢偷,就可我这掐呗!
“梁栩栩,郁闷了?”
我瘪着嘴,不想说话。
“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无辜?”
沈万通故意用棍儿戳我的样儿,:“哎,你刚不还挺有斗志的么?锤翻天道啊。”
“我先闹心一会儿。”
我懒得搭理他,低头抠着手指,“缓缓再锤吧。”
上火了。
谁遇到这种事能一直打鸡血?
正烦着。
放肆的香味儿席卷着进来了。
沈纯良握着馒头瞬间复活,“爷,好香。”
爸爸端着一盘木须柿子放到桌子上,“沈大师,咱先吃饭,您尝尝我做的这道菜,它讲究的就是软嫩鲜甜,鸡蛋要嫩,西红柿要先十字刀,热水先烫一下,切滚刀小块儿,滑出鸡蛋再单独炒柿子,微微ʝʂɠ出汁,勾薄芡,色泽鲜亮……”
我蔫蔫的听,不是爸爸在臭显摆,习惯使然。
沈万通微微颔首,“辛苦了。”
纯良猛然弹起,夹了口鸡蛋就睁大眼,“好吃啊!”
立马就要把盘子端走,恨不得对着自己嗓子眼儿划拉!
我的妈!
那嘴张的都要快看到胃了,这给我吓得,他要不要这么夸张……
“纯良。”
沈万通一个眼神过去,“等等大人。”
沈纯良只能悻悻的坐回原位,脖子抻着看菜,“爷,好吃……”
“这孩子!”
爸爸也被纯良吓一跳,随即就笑了,“没事,让孩子先吃吧,。”
沈万通示意不用,爸爸转身又奔进厨房,在许姨连呼带喊中,陆续把菜上了——
木须柿子,青椒肉丝,素烩汤。
爸爸就地取材,都是家常菜。
有许姨的‘珠玉’在前,对比一下就出来了。
沈万通尝了口,“味道很好。”
“沈纯良,哈喇子掉菜里了!”
许姨打掉纯良要偷吃的手,哼了声,“算这老梁没丢人现眼,做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还有一道呢!”
爸爸憨憨一笑,抬脚就回了厨房,端着盘子上桌,“沈大师,您看……”
一盘炸制金黄的虫。
我微微蹙眉,不是蚕蛹,好像是……
竹虫。
正好四菜一汤了。
沈万通眉色一动,夹起竹虫尝了口,当即就一副升华了的样子!
眼神满足的呦。
万物复苏!
脸上的刀疤都要开花了!
“嗯!梁兄,这个菜你做的太……”
见我们都看向他,沈万通一秒恢复高冷,“可以,不错。”
“您喜欢就行!”
爸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栩栩,你尝尝!看爸做的对味儿不!”
我心里闷,没啥胃口,再一看爸爸满头大汗,衬衫沾到了油点子,胸口不禁发酸,我倒霉,连累着爸爸跟着受苦,他这一路跋山涉水有多艰难就不说了。
如今为了我,对着沈叔更是满脸的小心翼翼。
在家时,爸爸很少下厨,除非年节露一手,或者我主动要求,不然他回家都不进厨房。
他说厨子也要下班,回家了就得休息,家里菜都是妈妈做,这一次,他心疼我吃不好是其一,更多的,是为了讨沈万通欢心。
想到这些,我撑着精神拿起筷子,刚要夹,沈万通还有点护食的样儿,没辙,我筷子都伸出去了,你瞪我也得夹啊!
夹起一小根炸的酥脆的竹虫,在爸爸期待的眼神里放到口中,略一咀嚼,舌尖立马绽开了一抹酥脆芳香,像是无数的小烟花在口腔炸开,满足感无与伦比,幸福指数一下就飚高了!
美食果然拯救心情!
我一扫阴霾,朝爸爸竖起大拇指,“好吃!”
爸爸笑了,坐到桌边,“大家等的辛苦了,吃吧!”
场面马上炸了!
你就看吧!
沈纯良就跟病秧子打了强心针似的!
馒头‘唰’~!一扔,倾情出演了啥叫旋风的筷子铲车嘴!
拼命地样子我都怕他把桌子给啃了!
“慢点,你再噎死!”
许姨帮他夹菜还不停骂他,“白吃饱样的,撑死你得了,别急,还有,我这有,嘴里的先咽了!给给给,旋吧!往死旋!!”
饭桌上闲聊的功夫都没有,爸爸怕我抢不过纯良,眼疾手快的给我夹些菜放进碗里,看纯良吃的欢,他脸上一直挂着笑,“这孩子吃饭好,沈大师,您这小孙子将来肯定能长大个!”
沈万通笑笑没答话,吃相很文雅,就是筷子不停,一直跟那道竹虫较劲。
沈纯良尝了口竹虫就开始用勺子挖,挖第一勺沈万通没言语,第二勺再伸过去,沈万通无声的拽走盘子,和沈纯良的勺子拉开距离,“纯良,小孩子吃这个对身体不好,你吃旁的。”
“爷!”
沈纯良不情不愿的缩回手,一不高兴把那盆素烩汤端起来干了!
我直接看傻了!
妈妈诶。
这么吃好像对身体更不好吧。
“梁栩栩,别瞧热闹,多吃菜。”
沈万通淡淡的撇我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顿不多吃点,以后会后悔的。”
一顿饭而已,有啥后悔?
我想着,趁纯良喝打嗝便给爸爸夹了点菜。
怕爸爸饿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接近尾声,纯良为了表达喜欢,盘子底儿都给舔了!
亮的呀。
能当镜子!
爸爸相当满意!
“栩栩,你怎么还剩大半碗饭啊。”
爸爸夸完纯良就对我不满,“要跟小哥哥学习,看人家吃的多干净!”
“我饱了。“
我推了推饭碗,对面的沈纯良油光满面,见状就伸长脖子,:“给我!我吃我吃!”
“你都吃拄脖了!”
许姨白纯良一眼,“一低头都能吐出来了,晚上还能睡好觉吗,想撑死啊!”
“算了,我打扫吧。”
爸爸端过我饭碗,“我女儿在家就挑食,这我都坚决制止她吃外卖路边摊呢,就怕外面的味精多影响她在家里吃饭,白费,嘴叼,被我惯坏了,你们别介意啊。”
我抿着嘴角坐在旁边,没答话,看爸爸吃完心里才得劲儿点。
谁的爹谁不心疼呢。
……
“梁兄,让你看笑话了。”
沈万通用手帕擦了擦嘴,指了指自己消灭的竹虫,“这菜啊,是我一个滇南的朋友邮来的,好久没吃了,邮来后,家里的厨子怕做不好,就一直冻在冰箱里,没成想,今儿你给我还愿了。”
“沈大师,您别客气,要说别的,我梁大友不会,做菜嘛,我绝对有发言权!”
爸爸拍了拍胸口,:“我十四岁就跟着师傅学做菜,没出徒的时候就在农村红白喜事做酒席,后来条件好,我特意找的南方师傅又学的手艺,我们家栩福楼的菜,都是我一道道研究的,保证味道上流,吃一次,您准保叫好!”
“好!!”
沈纯良猛地一拍巴掌,把我们吓一愣时他又来了句,“大哥大嫂过年好!!”
“啥?”
爸爸发懵,“孩子,没过年呢。”
“梁兄。”
沈万通抬手,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头,示意我爸不用理会纯良的举动,“小许,带纯良回屋消消食,一会儿再来收拾桌子。”
许姨扯着纯良起身,“好个屁你!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回屋!”
门一关,我们这屋顷刻间就安静了。
气氛由热闹立刻转为莫名,爸爸瞄着沈万通的脸色,加着小心地搓搓手,“沈大师,现在饭也吃好了,您能跟我说说,准备啥时候去寻那个偷我女儿命格的人吗?”
“我为什么要去寻他?”
爸爸睁大眼,“您刚在正房不是说了?”
“我指的寻,是等。”
沈万通朝椅背靠了靠,“梁兄,诚如你想讨好我,也得我给你机会,你才能一显身手,你女儿的事儿,也是如此,我留下她,是给对方机会对付我,他们出招,我接招,要我去找人,茫茫人海,得浪费多少力气?”
“可栩栩这情况您看到了!”
爸爸看了我一眼,“脓包会越来越大,孩子等不起啊!”
“无妨。”
沈万通面不改色,“今晚,我就能给她的脓包治好,不过……”他音儿低沉了几分,“梁兄,我还是要问你,确定给梁栩栩治病保命吗?”
“这话打哪说的!”
爸爸登时站了起来,“沈大师,我带孩子来找你,不就为了这件事儿嘛!!”
“梁兄,你先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
爸爸红着眼,“沈大师,我女儿才十二岁,本来前途光明灿烂的,现在一下折这了,这事儿要是您摊上您能忍吗,我现在明说,您就尽管出手,钱不是问题,我有钱!!”
“是吗?”
沈万通眉眼一深,“你先前我不清楚,现在,你敢跟我说这话?”
爸爸神色一虚,我怔了怔,什么意思?
“算了,看在竹虫的面上,梁兄,我只当你关心孩子,可事儿我要跟你说清楚,偷你女儿命格的术士我可以斗,但,是否能拿回这个命格,我可就不保准了。”
啥?
我接连发愣,爸爸脸涨着,“沈大师,您说这活揽了啊!”
对呀!
刚还可有自信的样儿呢!
沈万通严肃了几分,“我留下梁栩栩,她活着,这对那个偷命格的主家来说就是个威胁,主家一定会催促术士快点送梁栩栩上路,术士一定会寻来,但谁能确定,术士与我交手后会不会说出帮谁偷走的梁栩栩命格?”
我心里一抽,是啊!
这是两件事!
爸爸卸力般坐回椅子,“怎么越来越复杂……”
“并不。”
沈万通倒没太忧虑,“看似复杂,实则很简单,只要梁栩栩活着,对方就会紧张,会想方设法的让她死,而我,自认还有些功力,保住梁栩栩的命,不成问题。”
“!!”
爸爸晦暗的眼底立马燃起火光,“您的意思是我女儿不会死了?!”
希望啊!
扑面而来!
“当然。”
沈万通镇定如初,“不过有一点我要说明,命格已经丢了,你们着急也没办法,能做的就是等,别没怎么样呢ʝʂɠ,三天两头的跟我起劲,催我赶紧把命格给你弄回来,说难听的,我现在就是把那术士按这儿,他要就不说帮谁偷得命格,我能把他牙撬开还是把他心挖出来?”
心态被他捏咕的真是忽上忽下啊!
“沈大师,您不是会算吗,要是逮到那术士,您掐指一算……”
“杠。”
沈万通一个眼神杀向爸爸,“但凡谁有那本事,这世上就不会出那么多冤假错案了,我要是能算出谁偷走你姑娘命格,还和术士斗什么,直接掐到老巢好不?梁兄,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好陪你女儿上路啊!”
“不不不。”
爸爸尴尬的摆手,“沈大师,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那么一问,意思我懂了,就是先保命,别合计别的,至于命格啥的,等您逮到那术士再说,不能着急,不能催您……”
“嗯。”
沈万通稍稍满意的吐出口气,“这就不是急的事儿,实话告诉你们,我之所以留下梁栩栩,就是看她那疮包手法眼熟,像是同我交过手的邪师所为……”
爸爸又一屁股站起来,“您认识的!!”
沈万通看过去,爸爸忙不迭的坐下,“我错了,不急不急,您慢慢说……”
“我认识能怎么的?我认识的人多去了!”
沈万通横起眼,“现今我入了正道,说高尚点,我要铲除邪祟,说俗气点,我就是吃这行饭的,这个活呢,我揽了,自然会倾尽全力,你们事主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我这个人最烦叨叨,别三天两头问我进展,他要不来找我,我上哪有进展,你们要做的,就是等,明白没?”
“那要等多久?”
“不保准儿。”
沈万通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朝我心头撒盐,见爸爸要哭了,又给加点糖,“别太消极,还是那句话,只要梁栩栩活着,对方就会紧张,我不动,敌必动,归根结底,绝境求生,活着就有希望,死了,那命格就彻底送给人家了。”
绝境求生?
懂了。
“不过呢,话还得说回去。”
沈万通正了正神色,“命格一天没有拿回来,在这个世上,梁栩栩就是个没有大运加持的阴人,空房无灯盏护佑,等于门庭大开,一不留神,她就会被脏东西遮眼,欺负,甚至上身,所以我才要问你,确不确定为她治病,保她在世。”
“当然确定了!!”
爸爸听不得这个,“运气差点没事儿,怕撞鬼搞个护身符就行,只要人活着,活着就行啊!!”
“你啊,还是没明白……”
沈万通长吐一口气,看了眼紧张兮兮的我,似发狠一般开口,“何为阴人,集贫贱,衰败,灾祸,伤痛,孤独,疾病,死亡种种与一身,不光是被鬼欺,被人嫌,下雨天她都要避着点,因为雷是极阳,遇到极阴就会对冲,她走出去都容易被瞄准着劈,梁兄,你确定要保她吗?”